楼月愣愣地接过半湿的巾帕,不由得催到:“你……你快出去继续议事吧!”给她做这些琐事做什么!
吴覆却一点都不急,将手探出,自然而然地搭在她额上,感受了片刻,道:“倒是不热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楼月:………………
求你了快出去议事吧。
但看吴覆却丝毫不觉得丢脸,楼月认命叹气,只好问,“……你们怎么在帐外议事?”
吴覆:“早些时候你还在睡。”所以只能在帐外了。
他本只想一心守着她的,旁的都不想管了,她睡着了乖乖被他抱在怀里,令他根本移不开眼。但到底堆了一些要紧的军务,得分神去处理。
楼月觉得好丢人,语气难免带上了埋怨,也忘了自己面前是一国之君,只觉得他是昔年的吴覆,“……都怪你不给我单独拨一顶帐篷!”
要是她单独住一顶帐篷,怎么会发生刚才的事情!
她这样的语气,一点都没有疏离了,吴覆眉眼透出极淡的笑意,轻笑一声,“好,怪我。”
见吴覆竟然心情颇好的样子,楼月不解地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又催促道:“你赶快出去议事吧!”
吴覆看她羞窘得厉害,只怕她恼羞成怒,只好慢慢止了笑意,说,“好,我这就去议事了。今日准备拔营出发,稍后我要去巡营,你若有事只管遣亲卫来找我,知道吗?”
楼月胡乱点了点头。
见吴覆终于出去了,楼月将半湿的巾帕覆在自己脸上,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帐中洗漱过后,楼月又等了片刻,听到帐外传来脚步声,像是众人议事结束了。
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帐门口,将帘子微微掀开一个角去看,果然见帐外已经没有人了。
楼月松了口气,这才将帘子整个掀开,把守在帐外的亲卫见她出来,目不斜视,楼月试着朝外走了几步,见他们并不阻拦自己,反而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不像是看守,倒更像是保护。
在帐中待久了有些闷,楼月便想多走几步。她本不欲走太远,毕竟她一个女子出现在军营,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但却听到了喧哗声,不由得循声而去,没有凑近,却远远地却能看到校场的旗杆上,竟挂着一颗高悬的人头。
那人头仍在滴血,鲜血让旗杆都变得滑腻。
楼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鲜血尚未凝固,显然那人头是刚斩下不久。
她想起之前自己随徐方士刚到吴军大营时,也是乱走间在校场看到了一颗人头。虽知道军中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这里充满着血与火,生与死。但前后两次亲眼看到人头高悬,还是让楼月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就是七年后的吴覆,一国之君,权掌生杀。可方才那个轻笑看着自己的人,这两日亲手给自己喂药的人,却也是吴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楼月慌慌避开眼,不敢再看,直接回到了王帐中。
等吴覆巡完营回来,大军已快到拔营出发的时辰了。吴覆想和楼月说几句话,一早上忙着,都没有和她多待一会儿,但她却只是在屏风后坐在床榻上,只说累了,不想理他。
而后,他便令林山去找一辆马车,她虽会骑马、也爱骑马,但这会儿身体弱,受不得风,还是坐马车舒服些。马车找来后,吴覆让人在马车中密密地铺着毛毡,又备上自己的大氅放着,免得她半途觉得冷,一切备好之后,才让她上了马车。
很快,大军拔营出发。
吴军的最前方,一面黑色的大纛在猎猎迎风,上面绣的“吴”字气势几欲冲天。这是吴覆的旗帜,彰显着一国之君就在吴军最前方。
他是一国之君,也是三军主将,自然有不一般的象征意义。一开始行军时,吴覆尽管肩膀有伤,但还是穿着他那件独一无二的黑色重甲。这黑甲沉沉如夜,将日光吸收,重达几十斤,乃名匠经过千锤万凿而制成的,是当之无愧的宝甲。普通人就算能勉强穿上,被这几十斤重担压着,也根本动弹不得,但吴覆在战场上却能穿戴此甲纵横驰骋。久而久之,那一身黑色重甲,已成了吴军军心之所在,无论战场上形势多么险峻,只要那面黑色绣“吴”字的大纛不倒,只要大纛下那穿着黑色重甲的国君不倒,那么吴军军心便不会倒。
此番撤军,军中有流言说他伤重,为了稳定军心,吴覆便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重甲,纵马在最前列,让所有军士都能抬头望见他,以稳定军心。
直到顺利拔营出发,日上中天,众人纷纷埋头赶路时,吴覆才能将这身重甲脱下,换回了一身常服。按了按左肩伤口,因重甲沉重,左肩伤口不免被压到,竟又有崩裂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