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帘子,她换上了这身衣服,这衣服的料子比昨日那旧衣好许多,身量稍稍偏大一些,但挽一挽袖口倒也无妨。
而后,大军又是照常拔营出发,楼月坐上自己那辆马车,吴覆的御驾则照旧在大军的最前方。
楼月心中怀着问题,不住掀帘向外看,却只能遥遥望见大纛下吴覆骑在马上的背影,脊背挺直如枪、肩宽腰劲,气势十足。他却并没有回头过一次。
楼月只好撂了帘子,有些气闷地偏头靠着车壁。
过了良久,忽觉马车前方一沉,楼月立刻坐直身体向前方望去,就见一只大手掀开了帘子,吴覆弯腰进入。
抬眼,就撞上她一双清亮的眼,她的神情有些惊喜,像是一直在等他过来。
吴覆自昨夜起一直阴翳的心情,忽然大好。
他低声问,“昨夜可睡得好?”
又问:“早食可合胃口?”
又说:“晨起风露重,可穿了披风?”
楼月见他这时不像昨天,又忽然变得好说话了,实在不解他的情绪变化。但想着要问他问题,不好冷脸,便一一答道:“好。合胃口。穿了。”
吴覆见她这样乖巧答话,一时心中软化似水,真想将她紧紧抱住,又怕激起她的抗拒,只好克制下来,最终在她身前半跪着,俯身垂眼望她,“……昨天是我语气不好。我只是不喜欢你穿那件衣服。”
不可以穿其他男子的衣服。他不喜欢。不可以与其他男子有任何关系。他不喜欢。她是独属于他的。
楼月颇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他竟会主动道歉。虽然依旧不明白那件衣服到底哪里值得生气,但见他语气这样柔和,便问道:“昨天借我旧衣的那个士兵,你没有为难人家吧?”
谁知这话出口,吴覆本还温柔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一瞬。
她在关心那个士兵。为什么要关心那个士兵?难道她对那士兵有情谊?不然为何偏找他借旧衣,还毫无芥蒂地穿着?那士兵以前竟想求娶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咬了咬牙,哼了一声,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我为难一个小士兵做什么,不过将他调走罢了。”
楼月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接连反问:“调走?调到哪里去?这还不叫为难?人家好好的,什么错都没有犯,就因为借了我一件衣服,就被你调走了?”
吴覆见她这样反应,眼眸微眯,“寡人是国君,难道不能调动一个小兵?”
楼月驳道:“自然可以,可你总得有理由吧。一国之君也不能随心所欲。你的理由是什么,就为一件旧衣?这不可笑吗?”
“你这是公报私仇!”
楼月觉得头疼,原书中吴覆作为反派暴君,行事就很随心所欲,除了擅长作战、在战场上无往不胜之外,他在内政上简直是随心而为。哪个大臣触了他的眉头,惹了他不快,他就动辄问斩,根本不考虑整体大局,以致朝中人心慌慌。政治需要周旋,需要怀柔,但他却并不是这样。
如今楼月又见他有这样的征兆,不由得担心他日后——照这样下去,他岂不是最终又会落败于谢寒之手,以致自焚而死。
更别提,那士兵实在无辜,不过好心借了她一件旧衣,结果莫名其妙得罪了国君,被调到别处。说来岂不是自己害了他?
因此楼月更加据理力争,“吴覆,你把他调回来!”
吴覆见她这样关心那士兵,心中的火气愈发旺了,忽然欺身靠近,两只手分开撑在她身侧,将她困住。
楼月身后是马车壁,身前则是吴覆贴近的身体,“你不要再提其他男人。我不喜欢你提其他男人。”
楼月却不是乖乖听话的人,她瞪着吴覆,反唇相讥,“你不喜欢我就不能做?那我也不喜欢你这样子逼迫我,你松手!”
这话刚出,却见吴覆撑在她身侧的两只手立刻捏掌成拳,手背上爆出了青筋,显然这话一下子戳到了他的伤处。
她不喜欢我这样子。吴覆脑子里只回荡着这几个字。
她不喜欢我。她以前就不喜欢我,现下还是不喜欢我。她苏醒之后,都不愿意来找我,不愿意与我相认。她是被迫留在我身边的。就连那个小士兵她都关心,唯独对我这样冷淡。
她竟这样……这样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