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依然停在书上,声音凛冷,“谢辞。”
祝铃潋在报隔壁宗门那个死对头的名字,和乱编一个中,纠结片刻,最终选择了后者,“祝无名。”
魔并不生气:“祝铃潋。我听见你师兄喊你了。”
“……知道名字做什么,”她不虚气势,“我又没想认识你。”
“我对你也没兴趣。”魔翻了一页书,手指修长指尖泛白,“你我之间绑了血契,不想认识也不行了。”
“说起那个血契,就是你弄得吧?”祝铃潋一脸警惕,将思索了一日认为唯一的可能性说出,“你,想让我为你做事?”
“我不会找这么弱的跟班。”
这魔是懂怎么气人的。
祝铃潋想起他请三师兄喝的酒,恍然大悟:“所以你又看上了我师兄师姐。”
“昨夜那女妖生性属火,你们却用离火攻击。”他看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还能一心二用,损人不倦,“我没那么不挑。”
说来说去,说得这么高傲,谁也看不上。
祝铃潋举起手腕:“那你为何要搞这些邪门歪道?”
“那山洞中布满各种结印咒术,你的血落到地上,地上又有我的血,结订血契亦非我所愿。”
一想到密密麻麻诡异的咒文,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那些结印咒术是谁设的?”
魔翻书的手有几息的停顿,他的睫毛很长,头发披散着:“不知。”
祝铃潋有种奇怪的直觉,她信他,他单纯地不屑于说谎。
虽然道门中人都说,魔是诡谲狡诈的,万不可信。
“可是……不对,”祝铃潋想了想,道,“为何你昨晚看起来没什么事。”
他搂她入怀,手臂有力,胸膛宽厚。她能感觉他的身体如常,没有任何颤抖或是难受。
可是他不是说过,不互相吸血的话,两个人都会难过痛苦吗?
谢辞终于将书扣下,目光悠悠地投向面前的女子。
绑定血契的两人第一次四目相对。
祝铃潋看到他的眼睛。
魔的眼睛竟然是好看的。内眼角尖,眼尾长扬,黑白分明透澈。只是很冷,如冰封的寒潭深不见底,叫人触之生畏。
而在魔的眼睛里,面前的女子,明媚地站在日光下。虽不算得倾国倾城,但杏仁脸蛋,朱唇皓齿,一双眼睛却格外漆黑明亮,又在他面前强装出几分大胆来。
差点让人忘了昨夜她那般衣衫凌乱、面色苍白,栽进他怀中,也要咬紧牙尖不吭一声的模样。
那湿乎乎的满头大汗蹭在他的下巴上、头发上。
谢辞以手背枕着脸,有趣地看着她:“因为万剑穿心之痛,于我而言不过尔尔。只有弱小脆弱之人,才会痛得想去死。”
“谁想死了?”
他另一只手翻转,快得像变出来一只匕首:“解释?”
她可不能输给一个魔。
至少在言语上。
祝铃潋站得笔直,倔强道:“你可别瞧不起人,我拿匕首只是想把右手砍了。独臂女修听说过没?”
身为修士,她自然知道任何契约都是心脉相连、性命缔结,斩断手斩断脚都是无用之策。
昨夜,最痛的时候,她确实做好了决定,欲自我了断。我辈修士,宁死也不喝魔头的血,誓与魔头划分界限。
可当他的血放在她的唇边,她根本没想到,她的头脑和身体尽全然不受自己控制,只疯狂地觉得好香好香,是天底下最香的东西。
她的意志力,没有她想得那么坚定。
又大抵在内心深处,她是不想死的。
可如果可以,谁人不想好好活在这世间呢。
这世间天高地广,春华秋实。淡烟疏雨,薄雾冥冥,浮岚暖翠,软糯鹊鸣。
这世间有师尊师娘、师兄师姐,形形色色的人,烟火的人间。
想到昨夜,她又脸色微恙,别过脸去。
魔这次倒没有拆穿嘲笑她,他说道:“要想解开血契,去帮我找点书过来,独臂小女修。”
“你的意思是血契可解?”
“也许。”
祝铃潋踮起脚,好奇:“那你现在在看的什么书?”
谢辞举起手中书,饶有兴致道:“昨夜从你房中拿的佛经。”
祝铃潋:……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虽然庙中那大和尚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可魔头读佛经,想想就是虚情假意、装腔作态!
不过迎着魔的目光,她立马奉承道:“读点好,多读点,佛祖会保佑你的!!”
从魔的房间出来时,祝铃潋左张右望,确定周围没人,最后一个滑步溜进自己房中。
殊不知,她的身影正好被楼梯拐角处的顾怀远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