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刘元深深叹了一口气:“前日若不是您到的及时,小陛下已经落在了齐妃的手里,眼下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老奴……”
褚云兮沉着一张脸看向别处,不防面前的人已经跪下:“老奴替先帝谢过二姑娘。”
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刘元却有意避开:“对二姑娘,老奴不敢有丝毫隐瞒,这也是先帝的意思。”
听他这样说,她不由心头一紧。
“先帝这场病,在外人眼中,来得凶,来得急,其实……其实早有预兆。三月敬仁皇后薨逝,四月间,先帝就开始咳血。”
“那为何不早治?”
“治是治了,太医想尽了办法,先帝的身子还是一天天的坏下去。”
褚云兮心中疑惑,姐姐薨逝之后,自己就很少进宫,可父亲每日都同陛下一道议事,几个月来,竟毫无察觉?
刘元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此事就我和太医院的张太医知道,先帝下了死命令,谁也不敢走漏风声,而先帝平日里,不过是强撑罢了。”
“二姑娘有所不知,大周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早已风雨飘摇……”
她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姐姐的葬礼上,自己劝他节哀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是已经盘算着,让她这个妻妹为自己儿子的江山献祭。
恍惚间,她看见刘元起身,走到先帝的棺木前,伸进去手摸索了一番后,取出一个东西双手呈给自己:“陛下临终前,偷偷嘱咐老奴务必将此物交给姑娘。”
“说是,给姑娘防身用。”
褚云兮接过后,端详了一番,摸到内侧一行铭文,借着光细细察看,只看到“大周”二字,便紧紧攥在手里,匆忙问道:“这事我父亲可知道?”
刘元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知。”
“请姑娘务必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示人。”
“先帝的意思是?”她暗暗摩挲着掌心里的物什,心神不宁。
“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姑娘用它,保自己的性命便好。”
保自己的性命……
正沉思间,忽地一阵推门声起,她与刘元齐齐转过身去看,竟是白日里大闹正德殿的陵渊。
陵渊显然没料到她二人会在这里,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视线快速扫过一旁的刘元,随后停在她身上:“这么晚了,太后在这里做什么?”
褚云兮手里的物什捏得越发紧,暗暗藏进袖子里,沉着脸对刘元说:“还请刘公公谨记,陛下就是陛下,没有什么小陛下。”
刘元弓着身子,一副惶恐的样子:“太后教训的是。”
见这二人一唱一和,摆明了是在点自己,陵渊嗤笑一声,没有理会,掀起衣袍,跪在先帝灵前。
刘元见状,悄悄退了出去,褚云兮也要走,谁知到门前,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句:“太后留步。”
她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在心中默默数了几下,才硬着头皮回过头。
“父皇子嗣虽然单薄,但放眼整个大周皇室,后妃皇亲还是不少的,怎么灵前只有太后一人在?”
褚云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探道:“魏王这是在质问本宫?”
“是啊。”
她立在原地,有些错愕,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堂而皇之地承认。
“就算旁人不来,陛下呢?还有自潜邸时就跟着父皇的嫔妃……”,说到这里,他拜了三拜,然后起身走到她跟前:“比如……齐妃。”
殿里不如白天敞亮,他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将后背的光挡了个严严实实,晦暗之下,褚云兮有些喘不过气。
她承认他单是站在那里便能给人威压,也猜到他大概是故意为之,于是她侧过身子,让自己立在光亮中,抬眼对上他墨漆色的眸子。
“魏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我只是提醒你,自古内廷和外朝密不可分,你初来乍到,不清楚这其中的根节,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褚云兮冷哼一声,觑了他一眼:“那我也劝魏王一句,京城不是西北,你既然回来了,还是谨言慎行为好,比如这个‘你’字,当本宫的面说时,最好心里忖一忖。”
“你虽然虚长我几岁,但我……”,她手指着那副金丝楠木棺材:“和棺材里的那位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
看到她眼中明晃晃的挑衅,陵渊咬紧了牙关,默默抬手将门关了个严实。
这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看到他这么容易被激怒,她反而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开门,我要回流云殿。”
他冷眼瞧着她,置若罔闻。
“陵渊,今日之事,我大度不在意,群臣若是知晓,定要参你一本。”
陵渊歪头哂笑:“吓唬谁呢,朝堂不是儿戏,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只是在这正德殿里为父皇守灵,参我什么?对你不敬?谁看见了?”
褚云兮瞟了他一眼,懒得与他周旋,暗暗骂了句“不要脸”,转身跪在灵前,抓了把黍稷梗填到火盆里。
见她老老实实待着,陵渊便也过来跪在她身边,低声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放过齐妃,我……”
孰料这厢话还未说完,褚云兮一个闪身就往外冲,他情急之下,伸手一捞,却只抓到她的衣角,随后便听见“刺啦”一声,素绢从小腿处裂开。
霎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