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兮缓缓睁开眼,看着室内陌生的陈设,一脸茫然,挣扎着起身,发现整个人僵在了床上,稍一动作,头像裂开了一般。
“太后。”陈嬷嬷听见动静小跑过来,激动地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看见陈嬷嬷,她重新扫视了一圈,发现并不在宫中:“嬷嬷,这是……”
“这是永宁塔的后院。”陈嬷嬷给她掖了掖被角:“太后可好些了?我去请翟大夫过来。”
永宁塔……翟大夫……她眼前立刻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满屋的大火、飞来的乱箭、湿冷的地宫……
还有……凌渊!
“凌渊呢?”她脱口而出。
“他跟你一样,在床上躺着呢。”
褚云兮听到声音,回过头,见一个陌生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脸色铁青,拧着个眉。
“翟大夫,你快瞧瞧。”陈嬷嬷面上带着殷勤。
翟素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指腹随意搭在她腕上,一眨眼的工夫就移开:“好好调养,没什么大碍。”
“谢谢大夫。”她垂目颔首,诚信道谢。
岂料翟素睨了她一眼:“别谢我,谢该谢的人去。”
她一时怔住,看向陈嬷嬷,陈嬷嬷避开她的眼神,仔细斟酌着说辞。
翟素听身后没有动静,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一脸凶相:“有人为了救你,半条命都没了!”
褚云兮骇然,迟滞了片刻:“你说的是……凌渊?”
翟素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冷笑起来:“亏他豁出命去救你,你竟然都不知道!”说罢瞪了他一眼,又气冲冲地出去。
“嬷嬷,扶我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陈嬷嬷见她要动,赶紧上前制止:“魏王那边,有仓梧照应着。太后如今一身寒气,实在不宜再出去吹风。”
“嬷嬷,你知道的。”她轻轻拍了拍陈嬷嬷的手背:“我从小最怕欠人家的,若真像翟大夫说的,他这份恩情,我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
凌渊就在她隔壁,她进去时,仓梧正在床前守着,翟素在桌边坐着,一个人生闷气。
“太后。”看见她进来,仓梧一脸意外。
“魏王怎样了?”她款款走到床前,仓梧赶忙起身,立在边上:“王爷他……”
“死不了!”翟素耸着眉毛,冷冷地回。
仓梧几步过去把他从凳子上赶起来,连拖带拽,扯着人到了殿外。
“她好歹是太后,你说话注意点。”
“我怎么注意!”
“我同他讲过多少回,他的右膝要护着,不能受寒,不能受伤,你看他是怎么折腾自己的?”
“他当年什么情况仓梧你是最清楚的吧,一支箭啊,一支箭插在他膝上,再偏半寸,只要半寸,他的膝盖就废了,是我,是我帮他保了下来。”
“可他呢,他是怎么做的?当时我就该剜了他的膝盖骨,让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仓梧拍拍他的肩:“何必说这种狠话,你我都清楚王爷的为人,今日的情形,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翟素情绪激动,声音自然不会小,褚云兮在屋里坐着,外面的对话悉数进了她的耳朵里。
陵渊如今躺在床上,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对她没有丝毫威胁,这也是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打量他。
他的眉眼与先帝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大为不同,先帝文质彬彬,可他,一身卸不掉的煞气,便是平日里笑的时候,都掩不住眼里的锋芒。
自己挡了他的路,他该盼着自己死才对,为什么会救自己?
先前朔方军的事、吴平儿的事,能合作,是不想大周这艘船翻了,可是今日于他,明明是个极好的机会,陷阱不是他布的,乱箭之下未能救下她的性命,事后纵有些风言风语,又能奈他何?
可他偏偏要救她,拿命来救她。
她的眼睛瞄到他的右膝,手指抽搐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她此刻真的很想看一眼,他膝上的伤,究竟有多重。
踌躇间,她的左手被人紧紧抓住,她猛地回过头,下意识地往外抽离,却正好对上他刚睁开双眼。
视线交汇的刹那,他猝然把手松开:“你怎么在这儿?”
“我……”
“你不要误会。”陵渊立马撑着身子起来:“我是说,你的身子……”
“我没事。”看他姿势不大舒服,她寻思着应该给他身后垫点什么,四处张望了一番,并没有趁手的东西,尴尬地偏过头:“我是来谢你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