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亲王退下后,他们三人一一入了座,嬷嬷奉上了茶:“这是在黾山的古树上新采下来的,太皇太后特意嘱咐给太后、陛下尝尝鲜。”
“多谢太皇太后记怀。”
太皇太后俯首看着手中的茶,叫人看不出表情,只见她轻轻啜了一口,将茶盏放回到案上,抬眸望向她:“说起来,你姐姐云亦我倒是有几分印象,却是从未见过你。”
褚云兮手一顿,随即换上一副清浅的微笑:“是云兮没有这个荣幸,太皇太后离京时,我还未出生。”
“年纪这样小,朝事千头万绪,真是难为你了。”说罢,太皇太后的视线又转移到下首的陵渊:“渊儿我小时候还抱过的,如今看着,倒是越来越像你皇祖父了。”
此言一出,陵渊的表情立即僵在脸上,他那时候小,不代表没有记忆。那时她连父皇都不大看得上,更别提他了,今日若不是褚云兮在场,她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
“父皇酷似皇祖父,我与陛下又和父皇颇为相像,自然是有几分像皇祖父的。太皇太后多年未曾回京,想必是想皇祖父了。”
陵渊这话处处透着小心,既不开罪太皇太后,又全了她与陵灏的颜面,褚云兮不禁腹诽,他果然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信口开河。
“是啊。”太皇太后顺着往下说:“看见你们兄弟二人,我便想起了你皇祖父,自他驾崩之后,他那些兄弟们病的病,走的走,如今也只剩下老十三能上黾山看看我了。”
褚云兮和陵渊对视一眼,知道接下来要重提旧事了。
“说起老十三,他在我这儿住了也有些时日了,一直赖着不走,我清静惯了,日子久了嫌他烦,便催他回京,谁承想他一把年纪,倒在我面前哭起来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脸回京了,我才知道平阳侯那档子事。”
这厢话音刚落,陵渊立马站起身来,作揖道:“此事都怪渊儿处事不周,伤了叔祖的心。”
见他揽得这样快,太皇太后有些意外,瞟了褚云兮一眼,见她安然坐着,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
“按说此事也怨不得旁人,瑞亲王说你们不向着自家人,不过是觉得自己伤了颜面,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我这些年与青灯古佛为伴,早已不管这些凡尘俗事。”
“况且你皇祖父在世时便常说,皇家是天下的表率,人情之外,应更重礼法,更何况平阳侯与他虽有几分情谊,终究不是皇家的人,他自恃年高,把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拿到台面上去说,做得实在有些过了。”
褚云兮原以为她提起这事是要兴师问罪,没想到话题陡然一转,于是附和着说:“十三叔是重情义之人。”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极好,所以我也说过他了,旧事你们也不必介怀,大家同属太1祖一脉,理应和和气气的才是。”
她与陵渊齐齐应了一声“是”。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太皇太后主动开了口:“寺里逼仄,我也就不留你们了,你们舟车劳顿,还专程上黾山来看我,有心了,山路不好走,趁着时候还早,赶紧回庆州吧。”
话说到此,褚云兮也不再流连,拜别之后,牵着陵灏出了禅房。
人前脚刚走,瑞亲王后脚就钻了进来:“太皇太后看到了吧,褚家那个小姑娘,有主意得很。”
太皇太后不语,默默走到案后,提笔抄起了经书,刚写了两行字,突然抬起头来:“褚家一脉人丁凋落,到褚祯明时,连国公府的脸面都要守不住了,没想到借两个女儿的东风起了势。”
“当年先帝要娶褚家女,我便觉得是有意和您过不去,谁不知道您和……”瑞亲王说了一半,刻意停了下来:“哪知他临驾崩了,还要扶另一个褚家女上位。”
“好了”,她睨了瑞亲王一眼:“收起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叫你安排的事,可安排好了?”
“太皇太后放心,庆州毕竟是您的地盘,不管这次他们抱着什么目的来,保管叫他空手而回。”
“可别出了岔子。”她再三嘱咐:“我看那陵渊也精得很,说话滴水不漏,话里话外,倒像是怕开罪了太后,不争气的东西!”
“当初透给他消息,想着他回京定要闹上一闹,谁知他竟与褚家一条心。”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瑞亲王,他方才见褚云兮他们进来时,便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听了这话,才回过劲儿来。
“说起来,之前在京城不觉得,今日突然发现,他们三个站在那儿,看着倒像是一家人。”
太皇太后闻言,捻着佛珠的手猝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