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陆垣几乎隔三岔五就会过来,有时过来弹弹琴,有时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总不会坐得太久,说起话来也很有分寸,朝中的事一概不在她面前提。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时她无意中提到一些话题,只要涉及眼下的,他总会巧妙避开,倒像是刻意不让她知道。
她虽觉得奇怪,只是无心理会,不去深究罢了。
直到有一日,定山寺周围突然多了许多人。
“外面什么情况?”褚云兮心焦得很,看见陈嬷嬷从前院回来便迫不及待地问。
“前院的僧众说,于戎人把京城给围了。”
“于戎?”她“噌”地一下站起来:“于戎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
“姑娘不用担心,陆先生带了些衙役守在寺庙外面,咱们这儿离京城足有二三十里,想来那些贼兵也不会无缘无故到这荒山上来。”
两人正说着话,陆垣也跟着进来:“是啊,姑娘放心,这几日我就守在寺外。”他进寺时刚好看见陈嬷嬷匆匆离开前院,眼见是瞒不过了,又怕她年纪大了说不清反倒叫褚云兮担心,赶紧过来解释。
“嬷嬷你到屋外守着。”待陈嬷嬷出去,褚云兮面色一沉:“先生,你跟我说实话,这些日子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天前,于戎人有如神兵天降一般,忽地出现在了京城之外。”
“神兵天降?十天?”她有些难以置信,即便自己对兵家之事一窍不通,却也知道绕过一道道防线谈何容易:“此前竟没有任何消息?”
“朝廷有没有得到消息,我不清楚,但京城的的确确已经被围了十天。”陆垣脸上闪过一丝愁容:“前几天城中的将士还出城去迎战,这几日连城门也不开了,只一味死守。”
“于戎来了多少人?”
“号称十五万,实际有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把个京城围得像铁桶一般。”
“不可能!”她笃定地说:“十五万人长途奔袭不可能毫无动静,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姑娘只管放心待在寺里,我已经调集了……”
她满脑子想着于戎的事,对他的话竟像是没听见一般:“赵敬呢?赵敬不是还在京城?”
陆垣的话被噎了回去,只得照实回:“赵敬已经于月前回了西南。”
“也就是说,赵敬前脚回了西南,后脚于戎的人就到了?”她眉头紧锁,即便眼下赵敬不在,京中尚有御林军和皇城司,怎么听着毫无抵挡之力?
褚云兮想来想去不得其解,而陆垣这边显然没有更多的消息,她脑中蓦地想起一个身影,不知不觉中竟水灵灵地说了出来:“要是陵渊在就好了。”
陆垣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缓缓抬起视线,却见她眼中缥缈不定,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手指不自觉地一点点收紧。
“姑娘,外面形势危险,这段时间还请姑娘安心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先生说笑了。”她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太皇太后的人就在附近守着,我恐怕一到前院,便会被人射成筛子。”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监视她的那些人早都撤走了,不然偌大一个定山寺,哪里轮到他说了算。
自从知道了这事,褚云兮内心便惶惶不安,明知道眼下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止不住地去想,几次想开口问陈嬷嬷,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她跟自己一样,困在这后院里,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陆垣人在县衙,上趟山殊为不易,却还总想着过来,现下他就在寺外守着,却不肯进来了,一连两日都不见踪影,她不禁暗自猜测外头的情形是不是更坏了,他不来,是怕自己追问。
她独自在院中坐着,抬眼瞥见头顶四四方方的天,原以为离了那座城,没人再逼自己做什么,便脱却了束缚,可像现在这般,又算哪门子自由?
“姑娘,你看谁来了?”正沮丧时,陈嬷嬷领着一个人进来,一脸喜色望着她。
她回过神,循着陈嬷嬷的目光往后面看,只见是一个男人,青布衣衫,佝偻着身子,发髻都散了,一头花白头发蓬乱不堪……
那人一见着她,便小步趋上来,跪在她面前:“姑娘,老奴可算见着你了。”
这声音……她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眼中满是错愕与不可置信:“刘公公,是你吗?”
“是老奴,正是老奴啊。”刘元说着,竟哭了起来。
她忙叫陈嬷嬷把人扶起来,仍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沧桑,甚至有些落魄的老人竟是昔日御前的刘元。
想起上次相见,还是宫变之前,他去皇陵查看,向自己辞行,谁知一眨眼便是半年,可也不过是半年,意气风发的大总管何以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刘公公,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
“老奴的事不值一提,今日是厚着脸皮来求姑娘,救一救京中百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