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你想得那么神。”陵渊见她一番动作,兜鍪歪七八钮地套在头上,定然难受,伸手替她解下:“方才臧木崖依下山退兵,京城之围,解了。”
“他竟肯答应退兵?”褚云兮有些难以置信:“于戎大军千里奔袭,如此大费周章……”可是说着说着,她的神色渐渐黯然,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是陈王他们的圈套。”
“可是他们这样做是为什么?”她还是想不通:“引你擅自离开封地?可是事后论起来,击退于戎这样的功劳远远可以盖过擅离封地的过……”
陵渊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神隐隐有些担忧:“想来能让他们惦记的,只有你手里天卫军的兵符了。”
褚云兮瞳孔瞬间放大,缓缓掏出兵符托在掌心,日光之下那枚小小的精铜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看着看着,突然冷笑一声,抬手就往外一扔。
“哎?”陵渊赶紧捡了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就为了这小小的兵符,为了不足万人的天卫军,他们居然引狼入室,置百姓安危于不顾,置京城安危于不顾,军国大事岂能这样儿戏!”
“天卫军不单单是几千人,更是皇权的象征,某种程度上说,它和玉玺同样重要。”他说着,心里竟有些发酸,最重要的两样东西,父皇竟悉数交给了她。
“云兮,把它收好。”他把兵符重新放回她手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于戎的兵马来得快退得也快,京城的百姓决计没有料到,大半个月来笼罩在上方的阴霾,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竟散得无影无踪。
日落西斜时,赵槊与仓梧也渐次回来,天卫军收拢完毕,赵槊过来询问她二人的意见。
“再等等吧。”陵渊望了眼京城的方向,不消片刻,路同走过来,表情凝重:“宫里来人了。”
褚云兮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兵符,一瞬间明白了它的分量,她的视线依次从几人身上扫过,心里如同明镜一般,时至今日,她手里握着的,不是冰冷的精铜,而是众人的身家性命。
不多时,一名内侍上前:“赵将军,乾阳侯……褚姑娘。”
“陛下听闻赵将军与乾阳侯合力击退于戎,欣喜不已,在宫里设下宴席,特命老奴来三位请进宫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场鸿门宴,这一趟,怕是有去无回。陵渊和赵槊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齐齐看向她,等着她做决定。
空气瞬间凝滞,内侍暗暗观察了众人的脸色,又说:“京城的百姓们心里感念诸位的恩德,业已在城门口等候。”
听他搬出百姓,褚云兮不由拧起了眉,去,恐有性命之忧,可若不去,便有拥兵自重之嫌。这场闹剧,百姓不明其中的缘由,哪怕他们将真相一五一十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在世人眼中,陈王已是皇帝,一国之君做下这等事,说出去,谁会信?
“请你稍候片刻。”她拿定主意:“我们安置好将士,就随你入宫。”
“姑娘”,那内侍眼神飘忽:“陛下只请了你们三位。”
日色已暮,城门口除了两行士兵再无一人,褚云兮和陵渊、赵槊三人并排而行,刚跨过护城河,便听到城门之内百姓的欢呼。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三人面色都有些沉重。
“陵渊。”她突然住了马。
“嗯?”他同样停下,身子侧向她。
“你我再输不起了。”
陵渊心头一震,知道她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于是出言宽慰:“你放心,我们定能全身而退。”
赵槊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没有出声,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二人,一个幽禁深山老寺,一个被贬苦寒之地,只要袖手旁观,陈王这番算计定然落不到他们身上。
他们偏要挺身而出。
可话又说回来,据他观察,于戎外松内紧,显然是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如果陵渊真的没有来,京城真的可能陷入战火之中,陈王与虎谋皮,无异于自掘坟墓。
内侍见他们驻足不前,小心催促:“请三位稍稍快些,百姓和陛下都在城里恭候多时了。”
三人不再耽搁,打马穿过门洞,一现身,成群的百姓便簇拥上来,场面顿时喧闹起来,他们夹在人群中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一时难以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