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孔笠雪,在旁边的菩陀寺暂住,今日看这雪景甚好,这才在贵府门前驻足了片刻,还请公子莫怪。”
皇甫珏怎么可能会怪罪呢?他不仅不怪罪,甚至心里都乐疯了好嘛,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恨不得赶紧把人拉进院子里去。
但是他知道文人都喜好客气几句,所以也努力绷住了面部表情,没有让自己表现的太过失态。
“哪里的话,我也是正好读书累了出来赏雪,这不正巧碰上兄台。”
孔笠雪听闻他也是出来赏雪的,而且是读书累了才出来的,顿时就好感颇丰,这少年长的好不说,还是个认真好学的性子,看来也是同道中人,立马就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原来单公子也喜欢赏雪啊,我最喜欢范云的那句‘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今天这雪真美啊!”
孔笠雪看他充满朝气的面庞,再想想自己如此年轻却已经暮气沉沉,不禁有些羡慕,两句诗也就脱口而出。
皇甫珏挑眉,果然是爱诗之人,这么小众的诗都出来了,看来也是着实想家了,身无分文流落他乡的滋味如此难受,想来更加渴望觅得知音吧?
“这两句诗不错,就是难免太过悲凉了,我倒是更喜欢白乐天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相见即是有缘,兄台不如和我一起回家,到寒舍喝杯温酒暖暖身子,再来欣赏这雪景不迟。”
皇甫珏一副少年意气的模样,他长得好,穿的也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让孔笠雪羡慕之余,却生不出半点嫉恨来,实在是个惹人喜欢的性子。
于是他也不再拘谨,直接高兴地答应了邀约,和皇甫珏一起进了单家的宅院。
在外边只能看到高门大户,进了院子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到处都挂满了丝绸装饰,让已经凋零了的院子热闹起来,在白雪的背景下,更是添了几丝纯净来,让人见了心情都好上不少。
很快两人就到了一间书房,墙上桌子上,挂的摆的,到处都是书画和卷轴,让人如同在参展一般,一看就是好几代人的珍藏,让孔笠雪知道这必定是个诗书传家的大家族,心里上也更加亲近了几分。
也是难得这样的公子哥竟然没有瞧不上他这个穷书生,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样子,让他心里又添了几分感激和敬重来。
实在是这些天他受够了白眼,不然也不能成天窝在房间里抄书,日夜不敢停歇了。
“你先随便看看,我去喊下人温酒过来。”
说着皇甫珏就又出了门,只留下孔笠雪一人在书房,他见桌子上放着本书,随手翻开看了看,内容竟然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心里再次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藏书就是丰富,要是能经常借阅翻看就好了。
就在此时,皇甫珏果然带着下人和酒壶过来了,孔笠雪放下书看向他。
“今天高兴,正好家里还有绿蚁酒,咱们一起小酌几杯,也还原一下乐天诗里的意境,马上要过年了,可别再读那些个惆怅诗句了。”
皇甫珏当然知道孔笠雪为什么要吟那首诗,不过是感同身受借景抒情罢了,现在这情境,正好让他喝两杯再感怀一下自己的身世,如此自己才能在旁边安慰几句,再顺势提出帮助他的解决方案。
果然,孔笠雪也确实对诗里的绿蚁酒好奇,刚喝了没两杯,就和皇甫珏称兄道弟起来了,也彻底地向他打开心扉,开始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
“孔兄节哀,只是你家路远,光靠抄书才能挣几个钱?我看兄长也是读书人,不若就留在此地开设一个学馆,先收几个学生,赚够了束脩得了盘缠,到时候再衣锦还乡,岂不更好?”
孔笠雪看他真诚,倒是也倾心相谈,于是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不过是个外乡人,流落在这县里,连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有,就是想开馆,没有保人,又有谁会过来拜师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皇甫珏听闻像是也被困扰住了,皱眉思索了良久。
“不如你就留在我家如何?你若是不嫌弃我脑子愚笨,就在我家住下给我当老诗,到时候咱家门一起读书背诗也有个作伴的人,岂不快活?”
皇甫珏说的异常诚恳,像是在对着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而不是素昧平生的路人。
他说的这么坚决,让那个孔笠雪异常感动,士为知己者死,这小公子从不认识他,只是萍水相逢就这么相信他,真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啊!
“老师不敢当,我只虚虚比你大几岁,当不得你的老师,咱们就以文会友,只是孔某囊中羞涩,只能先偏了你的束脩了。”
皇甫珏当然不是特别在意师生之名,只是想要有个借口留他住下罢了,现在见他感动的模样,顿时也松了口气,看来事情已经成功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