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苡再没睡着,又怕影响孟明知,不敢翻动身体,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孟明知冗长的叹气声自孟芊苡身后响起,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色,爷孙两均未说过一句话。
七点查房,袁光霁推开门,便看到孟芊苡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对着自己,忍俊不禁。
“噗嗤,认床了?”
孟芊苡爬起来,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事,已经休息够了。”
袁光霁例行检查,又叮嘱了几句:“老爷子精神不错,可惜腿断了,无法动弹了。”
“不行,我要去参加单老爷子的葬礼!”孟明知听闻,作势就要起身,又因疼痛而倒吸一口凉气,重新躺下。
孟芊苡吓得惊呼:“我看你还想再摔一跤呢!”
“不是,单顺走之前,家属都没来过,夜里疼得睡不着,我们彼此安慰,也算有些交情。最后一程,怎么说我都得去送送他的。”
“那我替你去。”孟芊苡直接阻止了孟明知的打算,“我是你的孙女,替你去很合适,也避免了我和医生对你的担忧。”
孟明知略沉思,点头:“那好吧,记得多给些吊唁金。”
“我办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孟芊苡满口答应。
袁光霁及时开口:“这边你也放心,我已经叮嘱护工每天按时送营养餐,以后你也别来回跑了。你这小身板,爷爷摔了是挪不动的,不如交给专业的人。”
“有劳。”孟芊苡的脸又红起来,袁光霁真的是该管的、不该管的,都管得井井有条。
单顺的住址也是袁光霁提供的,在临海市的近郊,距离市人医一小时车程。为了节约,孟芊苡选择了公交车。
甫一下车,四面都是田野,零星散布着几户落魄农家。孟芊苡的白色球鞋很快沾上灰尘,沿着羊肠小道往前走去。
孟芊苡真的没想到,富庶发达的临海市边缘还有这样的地方,与热闹非凡的市中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单老爷子是如何离开这里,住进市人医的呢?孟芊苡忍不住思考。
走过一望无际的田野,到达村户密集之处,孟芊苡拦下路过的农户。
“请问,单顺在哪一户?您知道吗?”
对方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眼孟芊苡,指了指南方:“一直往前走,尽头那户。”
“多谢。”孟芊苡顺着路,发现越往前走,屋子外观越豪华。尽头的单家是三层小洋楼,附带漂亮的大院子,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孟芊苡按下门口墙上的门铃,好半天无人响应。透过栅栏往里看去,屋内并无半分操办葬礼的迹象。
“有人在吗?”孟芊苡高呼三声,无人响应。
这时,身后响起汽车的引擎声。孟芊苡下意识回头,赫然看到熟悉的车辆停在路边,白瑄承从车上走下来。
“白瑄承?”孟芊苡诧异看向来人。
白瑄承亦诧异看向孟芊苡:“我也想这么问,你也认识单老前辈吗?”
“他是我爷爷隔壁床的病友,爷爷在住院,我替他来看看。”孟芊苡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花束。
白瑄承会意:“单顺生前,是苏绣的传承人,闭着眼睛皆可绣出《清明上河图》,他的家族也因此得以在全村发达,后代都被送去外地重点学校深造。只可惜,一去不返,现在年轻人也没几个静得下心来的,徒弟也留不长,老伴又走得早。到了晚年,单顺几乎一个人生活了。他人生的最后一程,能遇到你和爷爷,也算幸事。”
“所以,你和他是有生意往来?”
“谈不上,原是想挖掘人才,被他拒绝了,但他见我心诚,赠予了几幅呕心沥血之作,虽付了钱,我却知都是无价之宝。所以,我想来看看。”白瑄承说完,下意识去掏口袋,却在目光触及孟芊苡的一瞬,收回了手。
身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二人一并回头,就见一个梳着高马尾,身着小洋裙的年轻女孩走过来,手里拎着方型黑盒子,漂亮的小皮鞋沾染了不少污泥,看到白瑄承的时候,女孩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
“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女孩的声音如本人一般,稚嫩绵软。
“你好,请问是单顺的家属吗?”白瑄承上前一步。
女孩似乎很受用:“我是他的孙女单丹艺,接到医院电话,连夜赶回来了。你们呢?”
“我们是生前受单老爷子恩惠的人。”孟芊苡说着,取出包里的白色信封,“这是我爷爷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单丹艺忙不迭推脱:“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家其余人常年在国外,只我离得近些。我回来,也是先寻好墓地,再去医院领尸体火化。对爷爷的亲朋好友,我们全家都不甚熟悉,这钱是万万不能收的。”
“可是……”孟芊苡想坚持,被身侧的白瑄承拉住手腕。
白瑄承微微摇头:“既如此,算了,请问单老爷子的墓地选址在哪里,我们想去祭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