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些了。”她说。
他说:“嗯。我知道了。”语气还算平静。
还是没忍住说,“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这听着有点像责备。
没等她回答,他自问自答,“只是你觉得你都可以处理好的,对吗?那我又算什么呢?”
“有时候真希望你不那么要强,把问题都留给我处理就好了。”听着她发颤的声音,陈聿为罕见的有些无措。
他本意并非如此,但还是把场面搞得很难看,让彼此都觉得难堪。
小姑娘在他色厉内荏的质问下坦白过错,可他要的从不是这些。
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到底是她,还是自己。
他想,自己是不是不该问,然后揣着糊涂,继续当着心照不宣的好朋友,一次次试探边界,以为有希望了,又被一棒子打回原点。
那天面试,他就意识到她在躲着他,小姑娘忽冷忽热,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
而在难受之余,他不禁有些恼火,法官下判决前,再恶贯滔天的罪犯,尚且有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他为何无声无息就被判了死刑。
陈聿为从未如此有挫败感,像是一拳打到棉花,无力感袭遍全身。
风声簌簌,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她愈发觉得陈聿为的问题凌厉,像一把冰冷的利刃迎面而来,直击她的面门。
她点头承认,随即意识到陈聿为看不见她,“嗯”了一声。
她确实觉得她能处理好,只是处理方式让大家都不满意。
沉默良久,她打破沉默,鼓起勇气往下说:“我……”
陈聿为再次打断她,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好了,不逼你了,说点别的吧。”
“你今晚为什么不开心,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还是和阿姨吵架了?”
孔楚瑜没说话,心里腹诽,到底何时给他留下总和孔苓吵架的印象。
转念一想,好像是自己走漏的风声,怨不得别人。
“不说话,”陈聿为看她的反应,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看来还真是因为我。”
孔楚瑜看他三句两句把自己的小心思猜了个精光,一时哑言。
陈聿为:“你现在还在家吗?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今天回。”孔楚瑜简明扼要,刻意忽略自己在酒店的事实。
陈聿为问:“几点的车?”
“四点。”
“下午四点?”
“凌晨四点。”孔楚瑜本想含糊带过,还是被他问出来了。
“我去接你,不许拒绝,太不安全了。”
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把她拒绝的话堵在喉咙,最后化为一个“好”字。
“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孔楚瑜神情有些恍惚,若有所失。
好像还是没有把话讲明白,且比最初隔着一层窗户纸难受得多,不上不下的,或者说隔靴止痒更为贴切。
陈聿为的所有质问都推向一个结论,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他想要一个明白的答案。
她想,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但就在她冲动地想要表明心迹时,陈聿为却打断她。
她倒回床上,设了闹钟,阖上眼打算咪一会,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睁眼两点半了,急匆匆赶去高铁站,她眉头紧皱,仿佛有一把钝锯在头骨里来回拉扯,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在候车室里假寐,脚步声不绝于耳。
原来凌晨三点的高铁站,居然有这么多人。有的是仍为生计奔忙,有的是旅途结束返回,大家都行色匆匆,融入人潮人海中,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手机震动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她划开屏保,映入眼帘的是陈聿为的信息,问她到高铁站了吗?她回复完熄灭手机,重新闭上眼睛。
等到上了高铁落座时,她还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要将她带到陈聿为面前,可她分明还没有做好面对陈聿为的勇气。
想说的话被打断,重新咽回肚子,勇气也随之消散,想要重拾勇气,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于是,当熟悉的报站声响起,她在拥挤的人潮里挤出,孤身一人的失落还没来得及自心口涌出,陈聿为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看到他了,他在笑,酒窝陷得很软,眼睛明亮,站在不远处朝她挥手。
陈聿为走到她面前,她心脏狂跳,还是故作镇定冲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他接过她的行李箱,手里的重量一下消失。
“嗯,好久不见。”孔楚瑜说。
她断掉的神经重新接上,低头跟上他的脚步。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毛线一下捋顺。
是的,把问题交给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