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郑重道:“如此也好!这里发生之事我虽经历过一回,可还是无法完全得知疫毒之变的真相。
那便有劳你替我分担——不过,义军实力强劲,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一人硬抗。若你真的遇到危险,就用玉令求援!”
九方潇的脸色终于不是一片寒霜,他瞥他一眼,不屑道:
“白将军太小看我了。”
白麟玉心下一松,嘴角微扬:“不出三日,我便能回来!”
“好。”九方潇点头,目送白麟玉策马离去……
九方潇虽知天命难为,但他既答应了帮人查找疫毒线索,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搜遍军营后,他又赶忙前往鹤羽山居。然而,姜舒和林鸢二人各行其事,并无异样,言谈举止间亦不见丝毫破绽。
九方潇无奈,只得前往断岳山庄探寻林善动向,熟料沿途密林里的丝丝低语打断了他的步伐——
“主上为何要与林善约战?敌寡我众、强弱分明,为何不直接攻占临城?”
“传闻林善早已与妖邪之辈暗中勾连,手中握有灭世妖瞳。主上心怀天下,不想伤及无辜,可我们却不能坐以待毙,届时你等众人务必听从郁大人差遣。”
九方潇借着风势,悄无声息走到近前。
方才谈话的两人,身披铠甲、腰佩铁剑,看他们打扮,像是军营中极为重要的人物——其中一个人正是沈集,另一个他未曾见过。
那人对沈集密语几句,沈集示意了然:“大人放心,我定会依计行事,确保主上安危。”
身旁的两人复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之事,九方潇已没有耐心继续听了——这场约战来得毫无缘由,怎么看都是暗藏玄机,恐怕这几日还得时刻关注临城内外,如此才好先发制人,防患未然。
“与林善勾结的妖人是谁?”
沈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截住了九方潇的思绪,他的靴底刚移开半寸,旋即又踏了回来。
另一人嘴角微动,用唇语描出“九方潇”三个字。
……
次日,临城表面平静,百姓安然无恙,但“妖神重生,祸乱人间”的流言,却如疾风一般在华县传开了。
有人煞有介事,声称九方潇这几年来一直暗中躲在断岳山庄,与左相林善密谋颠覆北宸皇权。更有甚者,还说九方潇早已与魔族勾结,正筹备着夺回南安帝位,意图血洗人族,称霸三界。
市井间的流言蜚语虽传得绘声绘色,但此事与执掌临城大权的林善相关,这些话自然上不得台面,众人只敢在私下里议论。
那些人将矛头对准他,只让九方潇觉得可笑至极,他索性运用体内妖骨之力,堂而皇之地现出身影。
既然对于毒谋一事尚无所知,不如以身入局,引得心怀不轨之辈主动来寻。
九方潇坐在街边茶铺,冷茶饮了一杯又一杯,心中的烦躁如同山间野火,没有熄灭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他双手抱臂,开始担忧姜舒支走白麟玉的目的,可刚一抚上腰间玉令,又将手拿开半寸。他虽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其实还在气闷。
九方潇此生最憎恶的便是像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白麟玉从始至终都知晓他的身份,又步步为营,将他引入早已设好的陷阱。
现下只要一想到此处,九方潇的心脏便隐隐作痛,他宁愿与那人情断义绝,不复相见,也无法忍受这种算计欺骗。
九方潇举棋不定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千里之外的传音。
“阿潇——”
不待白麟玉说完,九方潇便抢先发问:
“你是不是对我下蛊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又带着几分克制。
“没有……”白麟玉对这句没来由的诘问感到莫名其妙。
“那我为什么会——”九方潇话说一半,转而生硬道:“你找我有何事?”
“我今日……见到莜夫人了,只是我这边出了差错,归期怕是要延后几日。”
“什么差错?”九方潇的眼里浮现出忧色。
白麟玉虽看不到他的眼神,却隐隐觉察到他的情绪,于是扯谎道:“无妨。莜夫人不愿见姜舒,临城乃是非之地,这一次我须得先确保她的安危。”
九方潇还想问他莜夫人上一回是如何香消玉殒的,不过白麟玉的传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他那边的什么人打断了似的。九方潇只得不再追问。
他端起残茶,想要继续啜饮,不料身后猛地传来不速之客阴沉的语调:
“冷茶有何滋味?太子殿下如若不弃,我陪你饮一杯酒,如何?”
九方潇倏尔抬眸,霎时血液凝固,汗毛倒竖!
哪怕沧海桑田,事过境迁!一天,一月,一年,甚至是十年之后,他都不可能记错这道声音的主人——
朔风中的逸子洺,裹挟着前世的血腥,仿佛来自幽冥之地的鬼魅,正默默站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