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渠脸色微微泛白,到底是年纪小,就算再怎么努力去明白这个世道,也还是很容易露出破绽,将绝望毫不遮掩地展现出来。
“父亲为何不管?”她颤声道,像是询问,更像自言自语,“母亲如此作为,难道不是有辱家风?苛待下人,还是从娘家带过来的半个家人,她怎能如此?为何如此?父亲明明知晓,为何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姐,长姐,翠语姐姐要被她打死了!怎么办啊?”
袁彦只能再次将她的眼泪擦干。
“此事我无法管,一来翠语虽身在薛府,可身契却在妫家,我出面管,不合规矩,也没有由头,二来,母亲是一府主母,家中下人本就全都归她所管,打骂虽然不对,但外人看来,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大事,我若因此出面,就更不合规矩了。我这么告诉你,算是清楚了吗?”
薛渠点点头,显然她心中早就明白,只不过还是很想得到不同答案罢了。
袁彦并未说第三点,怕这便宜妹妹从此更加心灰意冷。
翠语被打骂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会那么尽心尽力地服侍妫氏?是生来就是贱骨头?定不会如此简单。
韵采将薛渠送回了自己院子,回去的时候突然改了方向,三两下轻轻跃上了妫氏的屋顶。
妫氏此次脾气尤其大,没有什么咒骂声,却是实实在在棍棍到肉了,翠语不知是被打习惯忘了疼还是早已晕死过去,竟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韵采倒是不担心,妫氏胆子再大,总不能在薛崇贵眼皮子底下闹出人命,况且这会,瑞王殿下还没走远呢!
谢兆喝完茶,被薛崇贵亲自送出门,上马车前,他忽然抬头看向内院方向,倒不是为了别的,但见一只信鸽扑棱棱飞过,几息之间便飞得老远。
回到水天居,见袁彦站在门廊下,手里捏了张纸条。
韵采想起一事,快步过去轻声问道:“姑娘,瑞王殿下……”
袁彦摇头,将纸条交给她,转身去了书房,“从来也没想瞒过他,不打紧。”
韵采些微安心,低头展开纸条,跟进去,“他果然去南街抓人了!”
袁彦牵了牵唇角,略带讥讽,哼道:“鼻子灵得很啊!”
韵采有些担忧,“南阳侯的人,当真信得过?”
“自然是信不过,所以文四才会去。”
“那些人……”
袁彦点点头,没有说话。
无非就是那司空朔注定无功而返,即使摸到了人又如何,反正都已是些不能开口说话之辈。
袁彦笑起来,“真想亲自过去瞧瞧。”看看司空朔像闻着味的狗一样扑过去,又像狗一样被牵着鼻子走,再像狗一样发狂发癫。
不对,他还不如一条狗。
韵采将纸条点燃,灰烬扔在了笔洗中。
“明日天气不错,我们踏春去。”
韵采望着对面那张明艳的脸庞,笑着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逸云坊,康平王府邸。
阮郎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身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进门瞧见司空朔那张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脸,微微一顿,了然道:“殿下可是去得晚了?”
司空朔冷冷哼了声。
何止是晚了,再迟一些,那一屋子人都要被烧成灰了!
南街本就混乱,即使被整治了,也仍然治标不治本,面上行不通的一律搁到了底下,该是什么德行,还是什么德行。所以屋子莫名其妙着火,并不会引起多大的动静。
“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阮郎中自顾自坐下来倒茶,喝了一口才说:“普渡寺里有个相熟的小和尚,说那日之后,庙里少了个人。”
司空朔目光一凝,不耐烦道:“说下去!”
阮郎中摇了摇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收获,少的那个人,平时存在感极低,在普渡寺修行的就那么多,可若非今日特意问起,竟没谁觉得这是什么应该想起来的事。庙里唤那人叫做‘慧灵’,三年前云游到寺中修行,其余的就没什么了,俗家何处,有无牵挂,庙里的人都不晓得。”
司空朔一把掀了面前的茶桌。
阮郎中淡定喝着自己的茶,仿佛已是见惯了他这副暴躁样子。
“不过殿下也不用如此,草民已将那慧灵的画像张贴出去,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传回。”
司空朔烦躁不已,“尽快!”
南街,谢兆远远望着那处已经熄灭了火的房子,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