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别打了,求求你……”丫鬟浑身是血,沾了血的发髻散乱,一绺一绺黏在脸上,“公子……”院门打开的瞬间,丫鬟又胸口又挨了重重一下,呕出一大口血。
“夫人……夫人救命……”倒下之际,丫鬟突然看见来人身影,挣扎着伸长手臂好似要去抓住那一棵救命稻草,可生命也在那一刻迅速流失,直至静止。
郭文尧双眼通红,整个人戾气外放,却在看见崔氏的那一瞬间,恍惚不知所措起来。
“母亲……”
崔氏使劲攥拳,镇定往里面走,到郭文尧面前站定,温声询问:“尧儿……是不是身上什么地方不舒服?”
郭文尧哭了起来。
“母亲,心口疼,手,手也疼,他们都不让儿子出门,都拦着儿子,”他指了指自己,目光四处乱窜,却蓦地脸色大变,眼底阴鸷翻涌,“他们为何如此不经打?为何死得这样容易?给我起来,起来!”
“尧儿!”崔氏心中惊惧交加,却还是一把将人抱住,如他幼时那般轻哄,“尧儿莫急,他们,他们只是暂时晕过去,并非死了,尧儿打了这么久是不是累了?母亲扶你去屋中坐下休息片刻可好?是不是也许久没喝水了,口渴不渴?喝点吧,母亲瞧着你唇色有些淡,喝点温水润一润?”
崔氏的声音不疾不徐,听在郭文尧的耳中有着极大的安抚作用,他好像果真是累了,更感到口渴,非常渴,喉咙仿佛突然就干涸起来,似火燎原,烧得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氏连拖带拽外加诱哄,总算把人给弄回了房间。
院中除了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婢女,其他人还哆哆嗦嗦跪在院墙处不敢动,只是此刻他们心中倒没那么大怕了,片刻前还在等死,片刻后终于死里逃生。
之前的小厮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肩膀上分别扛着不少木材与铁锤,陆陆续续悄然走进来。
崔氏脸上的慈爱与心疼不似假装,余光看见家丁时却也着实在心中松了口气,她不动声色挡住郭文尧的视线,同时手伸进腰间,取出白日里早早去药房买来的药包,偷偷倒进了茶壶。
“尧儿,再多喝几口,”崔氏又在杯中倒满温热白水,“出了那么多汗,一定要多补一些回来,不然明日睡醒,少不得要喉咙肿痛。”
郭文尧精神状态堪忧,口干舌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崔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静等几息,郭文尧双眼倏然眯起,开口却只来得及叫一声“母亲”,人便倒在了桌上。
崔氏猛地起身将那几人叫进来,家丁早在来的路上就得了吩咐,于是没有半句废话,各司其职,两人抬着郭文尧到榻上,两人拿绳子将其捆扎得严严实实,另有几人已经开始在门窗上敲敲打打,没一会的工夫,一座简易牢笼便做成了。
崔氏站在屋门前,视线依次从门窗划过,胸口钝痛一阵一阵袭来,她想不通,自己这个各方面都几近优秀、自小就从未让她操心过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夫人,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许明日二公子就能拆了房子跑出来,为了防止事情变得更坏,还是得尽早做打算啊!”吴姓小厮平日并不在知行斋伺候,他是今日才被崔氏从前院调过来的,大小也算是个头头,还是在尚书大人面前露过脸的,因此在主母面前他才没有露怯。
崔氏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法子,“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今夜便在此值守,还是那句话,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吴小厮忙不迭点头。
“放心,这事办漂亮了,赏钱不会少了你的。”
吴小厮受宠若惊,腰弓成了一个大大弧形,“夫人这是哪里话,为主家分忧是小的分内事!”
“三个姨娘那边?”
“姨娘们今日是有差人过来旁敲侧击打听过,都被小的遮掩过去了,几位小少爷还有小姐都在外院的学堂读书未归,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只是方才的动静实在太大,保不齐会被听去一些,夫人还需早些备好理由。”
崔氏心中早有成算,不过听着这位吴姓小厮的言语,心中倒也生出几分欣赏来,“做得不错,等这阵事情过去,我会让赵婆婆重新给你找个位置做事。叫什么名字?”
吴小厮忙跪下谢恩,“回夫人,小的吴鸣,口天吴,一鸣惊人的鸣。”
崔氏听过就算,此时已是筋疲力尽,又望了望这座被封起来的屋子,转身离开——并未注意到那跪在地上的吴鸣抬起头时,饶有深意的一眼。
回到主院,赵婆婆赶忙提着灯笼紧走几步迎上去,“夫人,泻火的茶就在炉子上煨着,奴婢现在就给您端过来?”
“不忙,”崔氏一路回来,并未刻意压制怒意,及至见到赵婆婆,像是得到了某种依赖,那股气便愈发横冲直撞,“去,准备拜帖送去薛尚书府上,我明日便去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