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彦轻轻摩挲那枚秀珍竹筒,从中倒出纸卷摊开,是文四的蝇头小楷。
待袁彦看完,韵采也凑过来一同看,啧啧道:“难怪那日郭县主那般浑浑噩噩,原来是得知家中为她寻了门好亲事,王妃梦要破灭了。”
袁彦取出火折子将纸条点燃,“岳阳侯是个清醒的,能够及时止损,省得以后把身家都赔进去。”
“只怕老的想要保存根基,小的不教他如愿。”
灰烬被风吹得四散,袁彦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淡笑道:“尊重就好。”
韵采想起方才在府里后厨旁听而来的话,笑说:“姑娘,听闻薛大人今早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袁彦慢条斯理收拾桌上茶具,随口道:“此刻他应已在宫中。”
“就算事前姑娘已同薛大人知会过,奴婢还是担心,万一演成了四不像弄巧成拙该如何是好——光是听着厨房那些人的议论都觉得尴尬做作,宫里可遍地都是千年的狐狸,真能成事?”
“不必担心,薛大人演技过人,况且要解决这件事的影响,当然是越夸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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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奉天殿内,薛崇贵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整整哭诉了半个时辰了。
太庆帝眉头紧皱,桌案前的奏折堆得老高,都是还未来得及批阅的,手里的笔搁下小半个时辰再没拿起,一旁的茶凉了又换,却是半口都还没顾上喝。
翎公公攥着浮尘的手愈发紧,欲言又止半晌,就只是再次换了盏热茶。
“皇上,老臣心里难受,有苦难言啊!”
“阿灵是老臣的头一个孩儿,如珠如宝没疼几年就教那天杀的人牙子给拐走,这么些年漂泊在外,温饱都成问题,为了活命,定然是再不堪之事都做得,可我那孩儿做得,外人却如何说得?他们凭什么?老臣心里苦哇!”
“皇上可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心疼,老臣恨不得当初人牙子拐走的是老臣自己,皇上……”
“皇上,且不说市井传言是真是假,就是传出这等事情之人,其用心之险恶,其目的之龌龊,比之传言本身更有过之无不及!”
“皇上,我那孩儿性子柔弱,在外受尽欺侮,强撑一条命才能让老臣有幸寻到,老臣捧着宠着不过一年,好不容易才稍稍养回了些闺秀模样,可如今是个人都能上前说她一嘴,好似审判一般,凭什么?凭什么呢?”
“左不过那是老臣的家事,万不该拿到皇上面前说,可是老臣心里苦哇……”
“……”
太庆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翎公公觑着主子的眼色,心领神会,几步到了薛崇贵面前,微微躬身,“薛大人,您快坐下吧,刚刚看了新茶,您好歹喝一口,润润嗓子也是好的!”
薛崇贵见好就收,拿出巾帕揩了揩眼泪,又用力拧几下鼻子,这才在翎公公看似镇定的眼神中站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呷了口茶,嗯,不愧是宫中专供的茶,就是比他自己的好喝。
“市井上的传言朕亦有所耳闻,”太庆帝终于也能喝上一口茶,沉吟道,“依爱卿之意,想让朕如何处理这件事?”
薛崇贵直接从椅子上滑跪下去,“皇上,这等家中俗事怎好……”
“薛爱卿?”
薛崇贵直接磕头下去,“自然是皇上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庆帝头疼道:“爱卿且回去候着。”
薛崇贵千恩万谢。
太庆帝重新拿起笔批阅奏章,半晌,忽然开口问一旁的翎公公,“不如你来说说,这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