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渺边跑边答:“落下东西了!”
“哎哟,那你也别跑啊,慢慢走!”唐晓艾急坏了,生怕他磕了碰了。
许云渺没听,医生说过,他的运动机能恢复得挺好的,还不至于跑两步就散架。
不过,其实也不必跑,落下的东西没多贵重,只是一个价值不超过20元的小熊钥匙扣。
可根据医生护士和唐晓艾的说法,他被推进手术室时,手里死死捏着这钥匙扣,护士抠了半天才给抠下来的。
可惜,关于这个钥匙扣的来历,许云渺还想不起来。
这是他对丢失的记忆的唯一不甘心,不过来日方长,他总会找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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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斯桓还记得,以前他嘲笑过许云渺看的消遣小说,什么意外后失忆,记起了全世界,偏偏记不起自己最爱的人。
怎么可能有轻易就被自己恋人遗忘的倒霉蛋?如果真是“最爱的人”,怎么可能想不起来?根本不合理,没逻辑,违背科学。
想不起来,只是因为,其实也没那么爱罢了。
结果,老天爷教他做人,他自己真成了那个被人遗忘的倒霉蛋。
于是,什么逻辑,什么科学,什么合理,他统统不想了——许云渺怎么可能没那么爱他?这才是不合理,没逻辑,违背科学。
更不科学的是,他亲耳听见许云渺玩笑着回答唐晓艾的问题。
“渺儿,要不我们学电视剧里,回去以前待过的地方,走走看看,说不定还能想起更多的事儿?”
“不了吧,想不起来,说明无关紧要嘛~”
荀斯桓每每想到这里就会烦躁,一烦躁就忍不住要整理东西,才几分钟的功夫,又手贱叠起了许云渺脱下的病号服。
衣服上留了一点许云渺的味道,荀斯桓居然凑上去闻了会儿,自己都觉得这举动有些变态。
可没办法,他现在对许云渺而言是个陌生人,别说拥抱了,接近都难,只能趁人走了,闻闻病号服,聊以慰藉。
荀斯桓也不是没尝试过告诉许云渺自己就是他的爱人。
只是,那时许云渺刚醒,都还弄不明白自己是谁,冷不丁来了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急不可耐地说爱他,还要抱他。
实在有点太惊悚了,吓得一边的监护仪都嘀嘀叫个不停。
这么三四次之后,荀斯桓有一次尝试时,许云渺反应过激,一头磕在了病床护栏上又晕了一阵,急得唐晓艾差点动手打人。
好在后来许云渺醒了,除了还是不记得荀斯桓,哪儿哪儿都好。
如此以后,别说唐晓艾有顾虑,荀斯桓自己也舍不得——不记得自己了有什么关系,许云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想归这么想,心里当然还是难过,委屈又烦躁,沮丧又不甘心,还有点嫉妒那些被许云渺想起来的人。
他正烦着,病房门突然“哗”一下被人拉开了,心心念念的许云渺本尊气喘吁吁立在门口。
许云渺看见病房有人,明显是怔愣了,表情有点复杂,皱眉瞠目,眼神警惕,嘴唇紧抿,欲言又止。
有那么几秒里,荀斯桓心头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许云渺是突然想起他了,可随后的提问,立刻打碎了幻想。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灵魂拷问,小鞭子似的“嗖嗖”把荀斯桓抽了个凌乱,痛得他不知如何回答。
“我……走,走错病房了。”
小说里的人都说不出这么差劲的借口吧?荀斯桓说完有点懊恼,想圆回来,发现许云渺对他答了什么毫不在意。
许云渺走到病床另一侧,垂眼看见了被荀斯桓叠成豆腐块一般方方正正的病号服,挑了挑眉,伸手拿走了放在上面的钥匙扣,扭头就走。
人将将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荀斯桓以为他在等自己的解释,刚想开口,又被堵了回去。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康复训练的时候你就一直躲在旁边偷窥,我只是懒得揭穿而已。”
许云渺说这话时甚至不屑于回头看他一眼。
“既然我出院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我不想浪费时间追究这些,希望你好自为之。”
怎么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你追究到底好不好?说不定追究着就能想起来了!你这样冰冰冷冷的,我怎么好自为之?
心里有千百个委屈小人儿在呐喊,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生意场上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此刻憋屈得像个笨嘴拙舌的二傻子。
见许云渺要走,荀斯桓追了几步上去,又被人用凶狠眼神瞪住了。
“别过来。”许云渺板着脸,“不瞒你说,我是做律师的,你再走一步试试?我立刻送你去里面踩缝纫机。”
荀斯桓不至于被唬住,却也不敢动,怕许云渺对他的印象差上加差,只能眼睁睁目送许云渺出病房,末了丢给他一句话。
“别再纠缠我了,告辞。”
告,告辞?!
荀斯桓哭笑不得。
也对,他有什么资格挽留呢?他现在是属于许云渺记忆里,“无关紧要”的那个部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