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渺被吼懵了,愣了会儿,竟没骨气地朝那个把他骗得团团转的人说了句“对不起”。
也许是语调太委屈,也许是听见他的声音终于收住了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荀斯桓终于冷静了一些。
“烫伤了还不赶紧去用冷水冲一冲?傻着干嘛呢?”
“还不是因为你!”许云渺被数落地没面子,冲着荀斯桓回敬了一句大嗓门,可惜气势不足,像犯错的孩子在顶嘴。
送走保安大叔,他又赶回厨房,手指太疼,赶紧开了冷水冲,冰凉顺着手指往上爬,脑袋也冷静了些。
手机在案头摆着,显示有九通未接来电,都是荀斯桓,大概是急得没辙了才会打电话让保安上来看情况。
若是保安敲不开门呢?难不成要连夜坐飞机赶回来吗?许云渺此刻觉得,荀斯桓真的能干出这么离谱的事。
正想着,荀斯桓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语气里是还没消化完的怒气,开口就问:“手怎么样了?”
“没事,就有点红。”许云渺撒了谎,其实手指上烫了俩大水泡,但要是告诉荀斯桓,估计又会被吼。
荀斯桓轻叹一口气,一肚子的训斥不知从哪句开始,最后都放弃了,只问:“你给我打电话要说什么?”
兵荒马乱的一晚上,现在说什么都没心情了。许云渺压低声音,委屈巴巴道:“被你一嗓子吼忘了。”
荀斯桓无奈:“那等想起来了再说吧……我倒是有事问你。端午假期,有什么安排?”
许云渺有点无语,反问:“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提约会?你就不怕我被吼生气了,不答应你?”
“怕。”荀斯桓的口气听上去可不像真的怕,“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一个小时后再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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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斯桓毕竟是荀斯桓,约个会还做了三套方案,条陈利弊的,让许云渺挑选。
看电影,都是剧情俗套的商业片,不感兴趣;逛室内游乐馆,许云渺早和别人去过了,无甚新意。
郊区爬山,听上去挺累,可比前两个有意思些,而且,如果连这个提议也否决的话,估计精心准备的荀斯桓会伤心。
端午第一天,荀斯桓开车带许云渺去了申城西郊的灵宝山,海拔300多米,在本地人心目中也就一小土坡。
远离城市喧闹,薄云削弱日光,山中树木茂密,偶有凉风穿梭林间,带着草木泥土香气,好不惬意。
许云渺好久没这么亲近大自然了,满眼都是绿,鼻息之间都是清香,心情愉快,变成了林间一头小鹿。
起初,许云渺脚步轻快,一路蹦着走,看不出是做过一年半康复训练的人,荀斯桓怕他不自在,跟在他身后两步远。
过了十分钟,许云渺不蹦跶了,脚步也缓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成了一步。
又十分钟,二人变作了并肩而行,而后,荀斯桓的脚步慢了又慢,仍能感觉到身边人跟着他的速度有些勉强,气息也渐渐不稳。
再五分钟,许云渺喘得像哮喘发作,眼里只剩无尽的台阶,什么绿意盎然,什么清风徐来,统统与他无关。
再然后,许云渺没什么骨气地握住了荀斯桓伸出的手,被连拖带拽地往上走,心里总觉得,爬山根本是个巨大阴谋,目的是趁机牵他的手。
一小时的路,两人断断续续走了仨小时,登顶时,许云渺累得灵魂都出了窍,瞧见一个石墩子就往上扑。
荀斯桓怕他直接躺地上,往他身边墙似的一站,又兜住了他的肩膀。
许云渺一张脸汗涔涔的,不是因为热,是在冒虚汗,脸色煞白,嘴唇也白,眼皮撑不住一般要阖在一起。
“张嘴。”荀斯桓喂小动物一般发号施令,往人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其实,走到二分之一时,荀斯桓已经后悔不已,几次提议放弃,可许云渺和自己较上了劲,非要登顶。
“你先缓缓,一会儿我们坐缆车下山。”荀斯桓替他擦了一脑门汗。
许云渺顾不上考虑丢不丢人了,也忘了保持矜持高冷的人设,没骨头一般倚在荀斯桓身上。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虚弱成这样,这可是,申城的小学生来春游,都能一口气登顶的小土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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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天,说变就变,歇脚的功夫,乌云聚了起来,许云渺还没缓过劲儿,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
山顶本没什么遮挡,二人找了个宣传栏躲雨,荀斯桓冲去买缆车票,没一会儿灰溜溜回来了,说是暴雨时缆车停运。
许云渺连笑的力气也没了,看着大雨如注,心沉到了谷底。
荀斯桓的脸色比许云渺更难看,懊恼得眉毛打结——精心计划的约会,半点不浪漫,还把渺渺累惨了。
等了会儿,雨稍小些了,可也不见要停,许云渺站得腿软,不停轮流跺脚。
荀斯桓看在眼中,拿出件防雨薄风衣,一下罩在许云渺头上,沉声道:“抱歉云渺,是我没计划好。”
“没事,我们等——”许云渺本要安慰,却见荀斯桓在他跟前蹲下了,“你干嘛?”
荀斯桓不容置疑道:“雨不知什么时候停,山腰有个平台,能坐能躲雨,我背你下去。”
“不不用吧?”许云渺为难。
“快,雨都流进我领子了。”荀斯桓不理会他的矜持,手一勾就把住了许云渺的腿。
许云渺没站稳,一趔趄,趴在了荀斯桓背上,干脆心一横,腿一勾,认命地环住了荀斯桓的脖子。
胸口贴着肩背,衣料窸窸窣窣,体温很快混合在一起,还好有风衣,能挡雨,也能挡住脸热和红透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