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眼珠一转,顺着笑道:“不错,淇姐儿内敛老实,的确更适合景湛。”
晏青宓低垂着头,手指攥紧衣边,不由暗暗地抿了抿唇。
这样……是最好的,上一次在永宁伯府到底是她轻率,没有考虑全面,慌里忙张地听信了殿下的主意。
殿下毕竟是外男,不明白女儿家的苦楚。四妹妹再怎么都是自己的妹妹,也是侯府的小姐,那次若真事成,对她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如今这般便是最好的,父亲想办法让四妹妹风风光光地嫁过去,两家和和美美,不正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安排吗?
一件大事终于落定,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晏仲延看着晏青宓,神情严肃:“若你已经决定要和八皇子在一起。那日后……便要时时刻刻谨慎行事,万不可大意,你记住了吗?”
晏青宓自然明白这番话的重量,她点点头,目光逐渐坚定:“父亲放心,孩儿绝对不会让侯府陷于囹圄之境。”
晏仲延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欣慰点点头:“阿宓,为父知道,你不会让爹失望。”
*
森冷的浓雾笼罩,朦朦胧胧,一切混沌,无物无我。
又来了。
谢景湛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走去。
静得诡异,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行走。
或者说,他真的存在吗?
等这令人窒息的暗黑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如救命稻草似的光亮,他却停下了脚步,踟蹰不前。
这次,又会是在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等谢景湛终于忍受不了这无尽的黑暗的时候,他终于如飞蛾扑火一般,慢慢朝那点光亮靠近。
越来越近……
光晕越来越强烈,照亮了他的脸,最终将他吞噬。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身上暖意逐渐升腾。
谢景湛睁开眼,又是熟悉的房间,这几个月他不知梦到过多少次,从陌生到熟悉,他现在闭着眼都知道哪里放着书卷,哪里摆着胭脂珠钗。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似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去。
转过帘子,对窗的条案下,坐着一对夫妻。
男人肩宽体阔,女人丰腴玉润。
谢景湛心绪纷乱,他知道,这个男人是“他”。
男女皆背对着他,两人坐得很近,像是互相依偎一般。
直到一角衣袖不经意从男人的背影那边露了出来,他才惊觉,有个稚儿坐在男人的怀里。
谢景湛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想看清他们。
待更近一些,稚儿的小头颅从“他”的怀里显露出来。
只见他坐在“自己”的怀里,趴在方桌上,垂着脑袋,笨拙地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笔,拿起纸仰起小脸看着“自己”:“爹爹,看我写对了吗?”
那是一张稚嫩的脸,浓眉和挺拔的小鼻子,眉眼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男孩扬起嘴角开心地笑着,眼里亮晶晶,笑容里却又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自己”拿过纸,仔细端详了一番,谢景湛也因此看清了上面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谢庭尧。
“阿尧写得不错,给阿娘看看。”
谢庭尧兴奋地拿给女人看,谢景湛看见女人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接过,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说:“阿尧好厉害,已经会完整写自己的名字了。”
谢景湛的心骤然一抽,这声音,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或娇媚、或嗔怒、或温柔、或无奈,陌生又熟悉。
是谁?她到底是谁?
他上前想要看清女人的脸,可是和之前一样,女人的脸仿佛被一层雾笼罩着,朦胧而模糊,看不清容颜。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我梦里?
他痛苦又愤怒,这几个月,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梦到她,在这间屋子,这个小院,各个时间,各种场景,反反复复。
他到底为什么会频繁做这样诡异的梦?
谢庭尧听了母亲的夸奖,小脸洋洋得意,低下头拿起笔继续写,却没有发现在他低头的那一刻,自己的父亲也低头看向母亲,抬手捏住了她的后脖颈,侵身压向她柔软的唇瓣。
女人被迫仰起头,温柔而顺从地承受了这个吻。
与此同时,像是听到了谢景湛内心的想法一般,薄雾消散,那张让他痛苦多日却始终无法看清的脸竟然就这样清晰地露了出来。
谢景湛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双眸猛地睁大。
!
如溺水的人上岸一般,他惊醒过来,骨寒毛竖地大口大口呼吸,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轻轻抽搐。
此刻他的脸甚至可以用惊骇来形容,冷汗连连,苍白如男鬼。
为什么……为什么
那张脸……竟然是晏相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