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没事了……”
阿吉安自然知道这样的状况是不正常的,但喜悦盖过了一切。
兰汀收拾了一下自己,无形的触手把一样熟悉的东西丢得远远的。
刚才背着她打架的那几根触手不能要了,坏了的家伙就该扔掉,为了身心健康,用这样的方式更新身体,对她来说只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大人救了我的命,我怎么报答都偿还不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在所不辞!”
克莱蒙对兰汀用了骑士的最高礼节,在她面前完全俯下身,将掌心按在心口宣誓。
“我需要你带我去灯塔。”
“还有,我不是大人,我是兰汀,还没有满二十一岁。”
后面的年龄是兰汀着重强调的,她从来都没有数过自己活了多少年,所以她爱是几岁就是几岁。
克莱蒙有些诧异,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年纪,但他知道兰汀的话可以全部相信。
“姐姐……灯塔是什么?”
阿吉安也有些好奇,兰汀已经是第三次提到这个词语了,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灯塔,灯塔就是灯塔。”
……
“那灯塔有什么特征?在什么方位?地图上有没有记载?”
兰汀理了理自己柔软的头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去那里。”
克莱蒙和阿吉安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阿吉安建议,先让兰汀跟他们一起回到联邦,那里不管是图书馆还是旅游局,功能都很完备,再不济大学里还有那么多搞研究的学者,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兰汀同意了,只是她望着丢弃触手的方位微微有些出神。
*
【帝国历2025年2月21日异种看押记录】:
在监狱待久了,我甚至都能听见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咯咯笑声,腕间触手清醒地刺穿肩膀的时候,你们也说我是失心疯。
【帝国战争迫逃期临时记录】:
冰凉海水早晚会漫过我染血的心脏,如果研究我的那些人能理解我,他们就会颤抖着掏出柯尔特左轮,将枪管抵住我后背心脏位置。
"那就让我们把你一起送进地狱。"
子弹穿透我的瞬间,他们用药物让我遗忘的记忆就如潮水倒灌。我看到绿色眼睛的女人在礁石间蹦跳,看到男人教她辨认北斗七星,看到月光下他偷偷抹掉眼泪,看到更多的触手从女孩伤口里喷涌而出,缠住他持枪的手腕将他拖向深海。
【战后收监保密所绝密档案】:
"她说——"
黑暗灌进敌人的喉咙时,对方竟露出解脱的笑,"姐姐的眼睛……像...海玻璃……"我怔怔望着她们沉入海底的身影,指缝间突然飘起半片幻想里的雪花。潮声中恍惚响起她对我的呼唤,这样的话,那些蛰伏在血管里的触须开始疯狂抽搐。
【未知实验报告记录】:
金属墙壁折射着冷白光晕,我盯着消毒水痕迹斑斑的天花板,脊椎处有十七根探针在嗡嗡震动。
那些蛰伏的触须正沿着尾椎骨往上爬,在千疮百孔的身体下拧出扭曲的凸起。
"柯尔特蟒蛇,弹巢中嵌着蓝珀。"
“你本来应该像这样的武器一样完美,可惜……”
穿着深灰制服的男人倚在观察窗前,银制枪管在他指间转出残影。
【我闻见特殊合金特有的苦杏味,这味道让我想起遇见她那天在港口沉没的香料船。她一直叫我回到灯塔上等她,但我食言了,这是我最为悔恨的事,如果我的死亡有价值,那我衷心地希望她不要回到灯塔。】
[午夜11/44分]
实验台突然爆出刺目红光,束缚带在腕间灼出青烟。
"寄生率79%!"
机械女声炸响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后槽牙发出贝壳碎裂的脆响。布什·克莱门特踱步靠近时,我盯着他领口第二颗铜纽扣轻笑:"这次准备打穿左边的肺叶还是右侧的心室?"
他盯着我,忽然将枪口抵住我锁骨下方三寸,那里有圈淡金色疤痕。
"帝国1192年马恩利海峡,某个失控的收容物啃穿了巡洋舰底板。"带着硝烟与血腥气的枪管顺着我脊柱游走,我揶揄他:
"难道你知道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培养舱里的变异章鱼突然疯狂撞击玻璃,黏液中浮起无数记忆胶卷般的絮状秽物。
他果然被激怒了。
滚烫的断片停滞在他和我之间,我望着那些闪光轻笑:"是不是要把整艘船变成活体培养皿?"我的触须刺破指尖的瞬间,第二发特殊合金子弹已经嵌入我肩胛骨,剧痛如熔岩般在血管里奔涌。
"最顽强的寄生体从来不是怪物。"
“但你是怪物。”
他摘掉溅血的银丝眼镜,露出左眼狰狞的旧疤,我不接受他的话,只觉得很没意思。
"是人类的'不甘心',执念在深渊里泡上千百年,连死亡都能腐蚀成孵化池。"
“我们真是太可恶了……”
警报器突然发出蜂鸣,我吐出口中的血沫看向监测屏,寄生率数值在89%处疯狂跳动,那些本该被清除的记忆残片里,始终飘着半片温润的雪花。
[隐藏档案:帝国事变]
城堡里滑稽的巨型水晶吊灯在视网膜上炸开细碎光斑时,我正用触须勾住香槟杯柄。
深红酒液在杯壁拉出血丝,倒映着穹顶那道撕裂夜空的裂痕——紫红色漩涡里悬浮着大量哥特式的尖塔,怪物和魔兽无一不沸腾,而藤蔓状的血管正从异界城墙向外蔓延。
"克莱门特科长没教过你餐桌礼仪?"
穿着红丝绒礼服的女人挡住我的去路,她颈间蓝宝石坠子随着腻人冷笑轻颤。我盯着她发梢跃动宝石的磷光,突然想起上个月被烧成焦炭的磷火兽,它们的骨髓也会在月光下闪烁,她一定会喜欢这样有生命力又亮晶晶的礼物,只是我还未曾有过送给她机会。
穹顶突然传来琉璃碎裂声,宴会厅骤然陷入黑暗,有人撞翻这个惨夏里耗费大量金币和人力制成的冰雕,我嗅到血的腥味泼撒在蕾丝桌布上。
首脑们的圆桌才几年已经散发出铁锈味,会议上金丝单片镜的男人凑近我耳畔,疯狂的酒气喷洒在锁骨快要不见的疤痕上。
"反叛权威可比魔女狩猎有趣多了。"
我转身就可以碾碎满地星辉,再也不合适的礼服裂口处裸露出蓝紫色血管。布什·克莱门特站在灯塔边缘,他手中的怀表链正缠着一枚特殊合金弹头。
"恶魔城是他们执念痛恨的尸斑。"
长叹一口气,他忽然将弹头按进我掌心,灼烧感顺着掌纹爬上小臂,"当足够多的人相信某个传说,现实的记忆就会被蛀出虫洞。"
街头巷尾烟花在此时撕裂天际,恶魔城的尖刺穹顶开始滴落沥青状物质。
一个穿燕尾服的少年递来鸢一束尾花,花瓣里含着危险发光的孢子。
"您的触须比皇室的水晶灯穗还漂亮。"
他的指尖虔诚地拂过魔士枪带给我的枪伤疤痕,"特别是缠绕禁忌锁链的样子。"
我捏碎了鸢尾花,孢子粉尘在人群惊叫中炸开。
幻象——
三百年前的沉船正从星空裂缝倾泻而下,锈蚀的船锚上缠满褪色浮标。布什的柯尔特蟒蛇已经抵住我腰椎,枪管的温度透过华丽礼服的厚布料依然可以灼烧着旧伤:"该和这个世界告别了,威廉大人。"
没关系了……
"她早就在我身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