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群很壮观,但是相比久经战场的威廉来说还是遥不可及。
堪佩斯也不意外,她经营了多年,当然不止是有这点手段。
湖底的一堆白骨变成数道魔术师的幻影,他们渐渐凝结成实体,冲破头顶的湖镜,手里专属于魔塔的咒法造出来千军万马的气势。
这是魔塔覆灭的原因吗?我不清楚。
但我觉得他们真是白费力气。
白骨不是真正活着的魔术师,即使可以拟态,但魔术师的伟大之处从来都不是模仿可以塑就的。
我知道我无法说服堪佩斯,就像是魔女无法被定义的立场一样。
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永远渴望,这样的情况最容易磨损魔女的心智,况且她还沟通了邪神,已经是骑虎都难下的局面了。
湖面上有不少陌生的人,都是练家子,还全部都有同一个特征——戴着各种各样野兽的面具。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查蒂永家的人。
而威廉的动作也很快,他瞬移着过来像飞一样,强大的信息检索能力让他马上就找到了我微小的魔力起伏所在。
战场很混乱,但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甚至有些迷乱,因为堪佩斯召唤幻影的咒法同样也影响了我。
超强力的冲击波直击前方,一路树木塌陷,幻影魔术师咒法形成的巨大的力量湮灭途径的一切。
镰刀割开了像是半弦月一样的湖面,目标直指我的方位。随后我被尸体扔到石头上,在威廉即将要接触到我的那一刻变换了位置。
巨大的冲击将我的意识震醒,然后转头就看到了睁着邪神之眼的巴里。
他身上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但鳞甲上封印图样的纹身却在不断变化。
完全体。
比之前的管家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
随后邪眼挡住威廉,对上我的视线——
“同……类……”
声音凭空出现在我的头脑之中,巴里眼睛四周涌出黑雾,却不是由魔力组成。
我全身戒备,邪眼却没有攻击我,而是转身面向了对面的威廉。
“敢这样对我的人,就算你是邪神,也得死。”
没有对威廉的宣战做出回应,邪神的眼睛一睁一闭,张开一个深黑色的大口,几乎要将巴里的整张脸撑裂,转眼间从被黑雾遮蔽的通道里冒出无数怨气冲天的亡灵。
不同于之前的亡灵种,这是被邪眼禁锢又驯化的灵魂。
不过这对威廉来说不算什么,再多的亡灵他都能解决,反而是我完整地看到了这个画面后,睁大了双眼。
这是无数次在我噩梦里发生的,我被虚无的灵魂吞噬的场景。
堪佩斯没有认出我是魔女,但邪眼一定是发现了我。
我甚至有感觉,眼睛做这些,不是为了打败威廉,而是告诉我认清自己的身份,让我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们”是一样的。
世界纷杂而奇妙,想要的永远在渴望,憎恨的却也无法摆脱。
心中的痛苦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再……见……”
巴里身上的诅咒之眼睛闭合,不再留意和威廉的战斗,带着堪佩斯从视线里一下子消失。
“跑得倒是挺快。”
威廉看到我还站在原地不动,消灭了最后一只魔兽,收起染血的镰刀来到我身边,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我没有受伤的地方才罢休。
我刚刚回神。
但我发现他好像有点生气。
不过反过来安慰我的还是威廉。
“不用担心巴里,查蒂永家的印令在他身上,无论他在哪里我们都能找到。”
“我会保护好你的,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威廉的手是滚烫的,可能是他血液的温度。
我明白威廉是为了我的安危才没有和邪眼动真格,因为不清楚它还有什么能力,不同于他平常打斗的风格,威廉关注的视线第一时间都是落在我身上。
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但我很卑劣。
明白了魔女与骑士公会联合邪神的事,身为查蒂永家族一员的威廉也不能再被我当做单纯的男人看待。
“威廉,巴里被邪神诅咒的事,我很抱歉,不过现在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当然可以。”
一步,两步,极小的步距,直到我们指尖相对。
我深吸一口气,张开手臂贴近了威廉。
是一个极其短暂的拥抱。
从我心上张牙舞爪的咒法覆盖掉堪佩斯布下的,慢慢以威廉为中心扩大。
“只是这样就可以吗?”
威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肩,所以说我可以更进一步。
我伸出自己的手,放到威廉的手里。
他蔚蓝色的眼睛柔韧成露水,是浇灌我枯涸内心的甘露。
我认为自己还配不上这样的温柔,但这是威廉主动要求的,利好于我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拒绝。
过去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要怎么得到情感的回馈,也许就是因为过去的人生完全缺失了被爱的机会,所以我才会在“教会”的魔女选拔里得到了这么怪异的能力。
我的规则是虚无。
因为我否定一切。
过去我不理解我自己,但我现在有些理解了。
是我想被爱,被真正地爱着。
也许明白我的纠结与压力,威廉只是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为我抚顺凌乱的碎发。
最后他亲吻我手背的时候,招揽眷属的罪恶感也抛弃了我。
我只有一个念头:威廉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