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仔细说说。”
“陛下十分勤政,早朝后经常看折子看到傍晚。陛下从不骄奢淫逸,不像史书上的其他帝王那般铺张。陛下还相貌俊朗,还……”
“还什么?”
遥如意憋不出来了,他盯着地上的一根杂草“还”了一会,“还眼光很好。”
“这……”
“这他是胡说的吧,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用脚底板想都知道他是胡说的,这时候说好话就够了。”
“……”
最后一句话落地,大牢里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隐约传来一声笑。
“咚隆、咚隆……”
黑金色的狐裘差点碰到栏杆上,与苔藓铁锈不足一指距离。顾回舟透过栏杆看着大狱中坐在地上的白净少年,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墨如渊,衬得皮肤圆润白净,一双眼抬眸带怯……
又大胆得很。
自己夸起自己来都理直气壮,顾回舟收了视线,转头落在徐仪脸上,若有似无轻笑,“走了。”
徐仪一颗心悬着,“主子,这些书生。”
“放了。”
“那,李文静李先生——”
冬靴踩踏在地面上持续作响没有停顿,“杖毙。”
“主子——”
“咚隆”声越来越弱,从细窄窗子照进来的光晕如同打在琉璃盏上红蓝交错,冷气传进大狱众学子口中,冻得神情一个激灵。
“放了?!”
“我们,我们能出去了!”
“谢、谢大人!谢大人!”
“多谢官爷!”
“那李先生——”
“他罪有应得,我们还没找他算账呢!要不是他我们何必在这呆上一天!”
“就是,还自诩云国大儒,做的净是一些恶心勾当。还不知私下里教坏了多少同窗!”
“你,你怎么不说了。不是很崇拜那老匹夫吗?”
一学子眼眶泛红,哽咽道,“你别欺人太甚!你上午不也争着抢着要先生的书册!”
“我、我那是被奸人蒙蔽!”语气得意,“现在奸人马上杖毙,还好大人愿还我们一个公道。”
高其没说话,他和张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带着惋惜无措。谁都想不到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李先生马上被杖毙,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要是我能登科入仕,必找出是谁陷害先生!”
“陷害?”
“遥兄,李先生素来隐士,在此之前从未有过授课之事。此事定有人陷害先生,先生一日为先生终日为先生!”高其生得高大,五官硬朗性情醇厚,手肘抵在麻绳上不住颤抖,“我相信先生不会做出与奸人同流之事。”
不会与奸人同流?
遥如意细想,那日他醒来时,好像听见过关于李先生的事。是在马车里,皇帝问梁复,为何他家大公子要召集诸位书生。
那这件事会不会和梁家有关系 ?
“遥兄?你可还要留在京中?”百位学子被从大狱中放出来时已经入夜,近郊荒芜杂乱,静谧被几百道声音冲破,一下子变成热闹的市集,但这热闹也没维持多久不住,不到一盏香的工夫向四处奔去。
“嗯,你们呢?”
“过两日就过年了,我们得赶紧回乡去。”张力挠头笑,“二月的县试,我要好好准备。”这次是禁军直接把人押入大狱,他们这几百人并未在官府过名录。也得幸如此,还能有科考资格。
“我?”寻阳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喜欢科考入仕,但如今在京城中走了一遭后发现他这心性好像并不适合呆在这儿。
暗淡片刻他语气上扬,“我想去南方看看,家中有位远房亲戚在那边。我若是真成了一方巨贾,就都给你们买遥兄身上的这种料子穿。”
高其笑,“先回家过个年,年后再看吧。”
遥如意点点头,他对几人笑得温和,“再见。”
“遥兄,后会有期。”
目送那几人前往城外的方向,遥如意微微失落,这是他第一次交的朋友,以后能不能再见到还真的说不定。一身白色衣袍在大狱中剐蹭不少苔藓泥水,黑灰色印子杂乱粘在身上。
手腕上的伤口还显而易见,蘑菇又惆怅了,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回到云殿呢?他报恩还没报完,而且化形也不是很稳定。
还有李先生。
遥如意迎着月色走,周围有零散的几个学子。在狱中时,他也听到过这帮人讨论皇帝。大多觉得李文静的字条没有问题,后半句不敢苟同,那前半句……
“君王残暴喜怒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