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郭柔特地搬到了自家仓库楼上的小隔间里睡。
仓库屡屡遭难还抓不到贼实在让人寝食难安,虽然联系了周围的邻居又提前报了警,但别人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自己打转。最重要的是始终没有证据,因此她还特地翻出家里年龄比自己还大几岁的手持相机,就等着到时候电子设备万一又“失灵”,可以用这东西录下足够让警察动身的证据。
当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她也没这么大胆子,索性父母齐上阵,三个人记在阁楼中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固然热得难受,但人的温度也确实让郭柔在夜色中找到了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安全感。
——也有可能是太安全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甚至还是被妈咪摇醒的,迷迷糊糊地条件反射就架上相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连相机盖头都没掀开。
比黑夜更加深邃的是寂静。
郭柔很长时间没有在这座城市感受到过这样的安静了。此时此刻她甚至才堪堪意识到原来机械运转时候的声音并没有那么轻柔;原来在真正安静的环境里,呼吸和吞咽的声音都这么掷地有声。
她母亲在边上看了眼手机,屏幕的光亮给了人点安全感——哪怕从母亲口中说出的消息并没有让人感到丁点安全。
“wifi没了。”王寒梅作为水果店老板娘总得和客人往来,上网冲浪的水准一点都不比自己女儿低,拉开手WLAN飞速扫了一眼,心中也不知道这到底算喜算愁:“所有的都没了。”
网络列表空荡荡至少证明这不是针对他们家发生的事故,但列表突然消失的这么干净让人有种与世隔的强烈不安。王寒梅本想去摸放在床头的撬棍——是用于卸货的工具,但她的丈夫已经先一步拎着撬棍起身了。
“一起去。”
王寒梅有些担心屋内屋外都有人盯梢——虽然如今这个年代恶性事件发生的概率大大降低,但是这状况难免让她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混乱,一时间只觉得黑暗里都有不止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
“你东西都拿好。”她上了年纪又需要进货,这会儿惊醒后精神反倒逐渐好起来了,拎起另一根撬棍叮嘱身边的女儿:“要是等下有什么情况你就去外面叫人,我和你爸还有点力气,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
郭柔总觉得这话说得怪不吉利的,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力气和又要卸货又要装货又要摆货的父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这反倒是最可靠的提议。而且只要能有证据……
她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心中似乎又有了些底气。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震?”
打火机在黑暗中碰撞几下没擦出火花,郭建海咬着烟屁股总觉得自己身上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仓库自然不会租在室内昂贵的地段,外环的货车来往时多少容易引起仓库的震动,但……
他一辆车的声音都没听见。
“电话打得出去吗?”
王寒梅紧了紧手中的撬棍,她感觉到女儿的手汗津津地捏了上来,她也只是安慰地捏了捏女儿的指尖示意她保持安静,又压低声音带着点科学又迷信地问:“我怎么觉得这情况不像是小偷小摸啊?”
郭建海被她说得背后汗毛也立起来了——他一直都怕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儿,但这会儿又不好大声制止妻子,只能狠狠嘬一口烟屁股压着嗓子憋着气嘀咕:“……就不能别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吗……”
“先下楼,”王寒梅捅咕了他一下,感觉女儿的手指又紧张地缠绕上来了不免分心,耐着性子安抚,“别怕,你爹和你妈都呢。”
“……不是,”郭柔终于觉得自己喘上气来,她以为自己能发出声音了,但实际上从紧绷的声带中,她挤出来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有……在摸我的口袋!”
她不知道那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所有从网络小说中了解到只字片语的民俗传说的一瞬间走马灯一样转播一遍,让郭柔下意识模糊掉那个名称代词,只是紧紧攥住妈妈的手哭着说:“口袋……!”
手电的光一下照亮郭柔惊惧的脸,但更吓人的是摸到了她口袋中那一……一条?一个?铜黄青绿相交的东西。
那条从窄小的窗口神进来的蛇形物正插在她的外套口袋中,从袋子鼓起来的形状来说,这动作似乎像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王寒梅用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敏捷速度一把扯下郭柔的外套,那条东西有灵性似的卷住这件薄薄的防晒外套从窗口抽走——阁楼的位置不算低,仓库层高都有三米五了,什么样的东西才能从窗户外面就这样直勾勾伸进来?
郭建海一把拉过妻女揽到身后,掌心湿滑地粘住撬棍的螺纹,有些后悔自己没把撬棍用布条缠在手上了。
“……这是什么?”
尽管早有准备,但看见叠交在一起的巨兽时,富黎还是由衷地、不由自主地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
铜绿的庞然大物山一样矗立在仓库外,它的脊背上还站了个相比起来小了许多的小象一样的东西。小象正用前腿支撑起身体把鼻子从那个窄小的窗口中伸进去不知道在摸什么东西。这场景实在太古怪了,周围又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有那么片刻富黎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一场走马灯,而这是自己身处不致命的古墓濒死时看见镇墓兽产生的幻觉。
“是铜象和大王铜象。”管白一本正经地介绍,“大王铜象是铜象的进化型。他们是群居宝可梦。这几天水果店的仓库一直失窃不出意外应该是大王铜象在给铜象觅食导致的。”
这倒是小……虽然这也算不上小时,但——
“空间裂缝出现的时候会干扰电子设备是正常的。不过确实也有点太安静了。”
管白看了眼腕表——是庄先生之前给她的多功能运动手环,此时此刻不出意外也陷入了loading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旋转着表示缓冲的圆环都稳定在一个固定的形状没有任何变动。
连时间也一起停止了……是时空裂缝啊。
狃拉直觉这里的不对劲,乖乖缩在孟平的怀中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要不是紧紧贴在腹部的身体还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孟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把狃拉给捂死了。
“我去问问他们,”管白这就打算行动,“就算不知道周围环境是怎么变化的,跟着大王铜象他们应该也能找到出口,不然他们也没法顶点来这个水果店找吃的。”
顺着大王铜象的鼻子坐滑梯一样从她背上出溜下来的铜象用鼻子紧紧卷住那件薄薄的外套好奇地朝管白看去——正因为坐上了大王铜象的背,铜象才能从三米多的窗口上把鼻子伸进去掏别人口袋,不然以大王铜象鼻子的粗细,那个窗户大概就要被扩张成门的大小了。
大王铜象没有小象那么天真,对陌生的人类她还是有些警惕的。铜绿色的鲜艳身体山一样拦在铜象面前挡住一人一宝可梦对视的视线,管白面对三米多的巨大生物只是笑了笑,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铜象寻寻觅觅的宝芬托在掌心,轻而易举就让大王铜象原本只是眯着俯瞰她的眼睛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