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慈似笑非笑。
张副厂长的确收了闻大安的不少东西,但那都是私下里干的,闻慈没证据,她叫住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她指了指一旁目瞪口呆的三个知青办同志,“这是今天来催我下乡的,张副厂长——”
她还没说完,张副厂长已经迫不及待道:“我知道,我知道!哎呦,那闻大安跟我说你要替闻小聪下乡,我还问过他,是不是经过你同意了,哪知道他是在骗我。小闻你放心,我马上就去找他们改名单,绝不让闻小聪逃避下乡!”
厂长听出话音,看张副厂长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了。
张副厂长笑得很难看,“我真是被闻大安蒙蔽了啊,他这些事儿,我真不知道。”
闻慈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转而看向岳秘书,“他们三个被带走了,但家里东西还在,如果不看管的话,闻小聪估计会把剩下的钱票卷走。您能派人守一下门吗?”
鞋厂厂长主动道:“我来吧,我找人看着,家属院人多眼杂的,绝对让人一来就发现。”
闻慈笑着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岳秘书还要找她问一些事,临走前,闻慈和孙大娘跟小志告别。
这祖孙俩刚才听了事情全程,被吓傻了,孙大娘只以为是小可怜被狠心大伯一家虐待,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又离奇,又荒诞,还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小闻,你放心去啊,别怕,”孙大娘用力握住她的手。
“我不怕,”闻慈对她翘起嘴角,看了眼仰着脑袋满脸懵懂的小志,把笔记本上的人像撕了下来,弯腰递给他,“今天没听到小志讲小人书,下次再给姐姐讲好不好?”
小志懵懵地看着她,年纪小,刚才那些事没听得很明白,只知道小闻姐姐很可怜很可怜。
他拿着那页画纸,用力点头,“好!”
闻慈站起来,她转过头,正好对上岳秘书讶异的视线。
她心里揣测,大概是对方没想到她心眼子这么多。
岳秘书的确没想到,他知道她敢给省委寄信时,就觉得她聪明又胆大,刚才亲眼见到她应付混乱场面,更觉得她过分成熟,完全不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
但看着她和这个小男孩弯腰说话的样子,又觉得她本性温和,十分矛盾。
岳秘书主动问道:“你喜欢画画?”
闻慈点头,特意给自己的行为打个补丁,“经常会偷偷地画一些。”
“我觉得你画得很好,”岳秘书笑着夸奖。
闻慈感觉到他的善意,语气也轻快起来,“谢谢夸奖!”
走出家属楼,岳秘书对其他人道:“闻强他们那边需要跟进,还有他们家的资产情况也要调查,你们先进行,我先带着小同志回市委聊一聊。”
两个人走了一段,街道上和前几天一样,但也许是心境变化,闻慈觉得风景特别好。
天特别蓝,云朵特别白,连空气好像都是甜的。
闻慈往挎包里摸了摸,大白兔奶糖还剩下最后两块,她剥开糖纸往嘴里塞了一块,甜滋滋地晃晃脑袋,把剩下一块递给岳秘书,热情又礼貌:“您吃不?”
岳秘书哑然,“谢谢,不过不用了。”
闻慈也没勉强,快乐地把奶糖揣回包里,嘻嘻,她可以留着晚上吃。
岳秘书突然道:“小闻同志很聪明。”
如果闻慈恢复记忆后,直接闹起来的话,可能就被闻家人私底下解决了。
闻家人能做出这种事,足以看出心有多狠,他们五年前没有直接杀人,不代表现在不敢杀人……哪怕悄悄地把人弄出市区,找人拐卖,总之有很多种不好的可能。
但她忍耐下来了,还知道直接告到省委,让这件事闹得更大。
事情闹得越大,越难被压下去。
作为焦头烂额的市委一员,岳秘书为自己的工作感到头痛,但又生出一丝难得的欣赏。
……
岳秘书带闻慈回了市委。
烈属安置处这两天的事早传出来,大家干了这么多年工作,奇葩事见了不少,见过抢抚恤金的、见过欺负孤儿寡母的,却没见过这么一件离奇的事情。
小时候被过继出去的烈士,原亲人半夜抢钱、抢孩子,这孩子还失忆了五年……电影里都没这么演的。
见到岳秘书带着个瘦弱的女孩子进来,立刻有人注意到,大家都没开口,继续匆忙做着手上的事,等两人上了楼,才压低了声音议论起来。
闻慈没听到大家怎么说的,她跟着岳秘书进了一间接待室。
接待不大,一张木制长桌,两边摆着椅子,简朴得简直不像是市委这个名头里的。
岳秘书把窗帘完全拉开,让阳光能够完全的照射进来,接待室被照亮,看着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