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怪人模狗样的。
平心而论,贾想对于这个小反派还是怀有好奇心的,毕竟原著中对祝千龄过往的介绍,也不过是“少时多舛,众叛亲离,幸得贵人,死里逃生”,至于具体什么光景,未有详说。
只不过喉结上的咒文还在提醒他,即便祝千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也有着一股你死我活的狠劲。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祝千龄的方位,懒洋洋道:“祝千龄,过来。”
祝千龄自小便被亲人轻之弃之,穿越者的出现让他捡回了些许对未来的憧憬,但很快便被现实打碎,他的自卑是被无止尽的失望与痛苦浇灌而成的,探出土后,那点自卑的绿苗戏剧般的,因春风吹又生的命格,长成了极强的自尊,狗皮膏药般的焊在骨子里。
故而,贾想这等招猫逗狗似的态度,就似春寒料峭,将祝千龄的五官冻成了冰。
他耷拉着眼,慢吞吞地挪动到贾想跟前。
然后,语出惊人。
“主人。”
别叫主人,你主人想死。
贾想敛去眼底笑意:“啧,转个圈让我仔细瞧瞧。”
祝千龄身形一僵。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转了个圈。
又转了一个圈。
似乎贾想不说停,他就要在原地把自己抽成一个陀螺。
贾想撇嘴,觉得欺负小孩没甚么意思,伸手钳住祝千龄的肩膀,把人在眼前定住,相马似的,把小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又比较了院中其他人的身板,心中顿觉不满。
怎么这么瘦?贾想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漫画书,祝千龄就像漫画里那个饥一时饱一顿的流浪儿一样,走投无路地啃食树皮,身体还青一块紫一块的,瞧着好生怜悯。
贾想撒开手:“以后多吃点,免得说我们北川王室虐待下人。”
指腹下的衣物太粗糙了,扎得他手疼。
【嘶,怎么说,这孩子关系到我的性命,穿着普通的衣服,会不会有风险?】
贾想打量着祝千龄身上的制服,心中有了判决。
“春半,将我裁衣剩下的料子,按照他的身板做几套法袍。”
“是。”
贾想摆手,正思考要去何处兜风时,他忽然意识到即便在府中散步,也要和祝千龄保持在十丈距离之内,道心隐约破碎。
他看着祝千龄,耳畔回荡着那震人心魄的两个字,欲言又止。
终于,他放弃了,他妥协了,他投降了。
“你,”贾想颇有些难以启齿,“可晓得贴身侍童分内应做的事?”
祝千龄疑惑地抬眸。
逢春时节,雪变得轻薄,一夜风去,银装素裹,贾想置于其中,仿佛是雪化作的妖精,不似凡人。
那双银灰的眸子忧郁地打量着祝千龄,通身轻慢的态度也别有一番风味,把祝千龄顽强不屈的自尊心打得七零八落。
砌下落梅如雪乱。
祝千龄一阵脸热,不由得挪开了眼。
雪仙下凡的贾想不知祝千龄别扭的心思,他还在脑海中翻阅前世无数私斋闭关期间把自己作死的案例,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须臾,他只能认命道:“春半,把伞给他。”
说罢,他把请柬丢给身后对着祝千龄怒目的管事,一拂袖,朝台下走去。
一把红伞被春半递到祝千龄手中,伞轻飘飘的,流光转动,品阶不凡。
见祝千龄还痴痴地站在原地,一手扫帚,一手红伞,管事的怒火得到了宣泄。
“小子,没长眼是吗?能伺候公子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跟上去!”
祝千龄慢了一拍,在脑子里酝酿了半个月的离间穿越者计划就此腾空蒸发了。
他呆呆地应了声哦,两手拿着比他还高的物件,飞快地跟上贾想。
“你拿着扫帚干什么?”贾想叹气。
于是,祝千龄又把扫帚丢进梅花丛中。
祝千龄从未与穿越者有这般宁静的相处。
就在此良辰美景中,他跟在贾想身后,头顶打着一把红伞,陪着兜圈。
一圈。
一圈。
雪地留下一串又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绵长,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