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千龄恼羞成怒地小声反驳:“我没有。”
贾想摸了一把人中,手背上是干涸的暗红血痂,想来在梦中,他与祝千龄的真实遭遇被颠倒了。
竟然如此,他为何要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楚置换到祝千龄的身上?
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谢谢你,千龄。”
贾想颤抖着站起身来。
他又恢复了人前北川公子想那一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气派,风度翩翩地朝着舞者致谢:“多谢恩人,不知恩人名讳?若有他日,我定当源泉相报。”
舞者道:“我是赖疙这一届的族长,您唤我卜罗便可。”
“说来惭愧,您是受到金蚊子袭击才负伤,在赖疙的地域还使得客人受惊,是我们的失责。”
卜罗拧眉,饱含歉意道:“若不嫌弃,您可在赖疙休养几日,赖疙会向您表达我们的诚意与祝福。”
咎语山却坚定地拒绝:“我们还有同伴未曾找回,恕难从命。”
贾想这才发现,他们这群人里竟没有萧敖的身影。
忽然,贾想的耳蜗深处泛起了一阵刺痛,拖出一弦尖锐的嗡鸣声。
“近日是赖疙向宓娥娘娘祈福的日子,”他指了指寨外那一层缥缈的灰雾,雾外隐约可见一座不高不低的山丘,“金蚊子们格外猖獗,诸位不若在此驻留几日,避避风头。”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男男女女们也凑了过来,应和着。
“是呀是呀,宓娥娘娘功量无度,定会给贵客带来最灵验的祝福。”
“还望各位在此歇息些时日,好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呀!”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支悦耳的歌谣。
贾想强忍着不适,脑浆像是被端在油锅里煮热似的剧烈翻涌,一段阴森却和谐的旋律从炸开的气泡中串联了起来。
“咔哒——”
手中的碗坠落在地,汤汁撒了满地,洇湿了土壤。
车禾一手搀扶住软了腿的贾想,急切地呼唤道:“闻人公子!闻人公子!”
祝千龄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三步作两地冲到贾想身边,焦急地握住贾想的手。
冰冷的,颤抖的,毫无生机的。
他想起在迷雾中遇到贾想时,对方浑身浴血,那群肥嘟嘟的婴儿趴在贾想的身上,嘻嘻哈哈地掰弄着他的脸。
寒气从脚板攀延至心尖,时隔多年,祝千龄再次尝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
如果贾想死了,他会被陈乐行重新捡回去,不知以什么方法,把他安排进哪一户能够遮人耳目的人家。
那一户人家也许会故意欺凌他,挑最苦最累的活砸在他身上,找各种理由克扣他的伙食,因为他的红眼睛实在不详。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穿越者,他们又带着不切实际的假想接触祝千龄,将他的自尊践踏泥底,向他索取。
这些贾想都不会。
由奢入俭难。
祝千龄茫然地抬头看向贾想,贾想脸上纵横着无数条干涸的血痕,狰狞可怖。
卜罗在一旁诱道:“这位客人还未痊愈,若是贸然出寨,后果难以预测。”
陈乐行劝道:“咎仙子,萧公子的下落傀嘉与车禾自是会前往探查,你我不如留在此照顾闻人公子,这才是上策。”
咎语山的声音变得狠厉:“你们长老会打什么心思我还不晓得?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祝千龄紧紧地握住贾想的手。
所有人的声音都在上浮,飘渺的歌谣从雾中传来,阴湿地缠绕住贾想,舔舐着他的心脏。
他回忆起上一世因心肌梗塞而亡前的窒息感,便是这般滋味。
贾想快要溺死过去了。
蓦地,一道喜悦的机械声在他脑海中响起:【宿主对反派祝千龄的感化值提升了5点,目前感化值为6.1,打破历史记录,请宿主再接再厉!】
贾想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他手指收紧,手心裹住了一只瘦软的手,贾想低头一看,祝千龄正咬着下唇,眼含晶莹地紧盯着他。
好大儿。
贾想欣慰地想。
他轻轻抚过祝千龄的头顶,随后抬头,眼神犀利地落在卜罗的身上。
果不其然,这座寨子古怪得很。
贾想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卜罗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碰撞。
心脏咯噔一坠。
卜罗端着刻画的笑容,兴味地看着贾想。
他的瞳孔逐渐扩散,深不见底的古潭在骤雨中向外扩散,打湿了洁净的白沙地。
和梦中的景象一模一样。
贾想惊愕地张嘴,后脑勺却像是被人重重一击,连着他两眼发黑。
刹那间,贾想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