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骐珏留下一句话,转头去找后面的萧允硕。
集市这种地方他们是常客,阿硕经常来这里淘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带回去给许夫人解闷,几个在一起待得久了,自然学得有模有样,谁家没个女眷?
她们不能随意出入,本就少了很多乐趣,若有心,自然就会注意到这些。
萧允硕正蹲在一个捏泥俑的小摊前面,摊主是个络腮胡的老伯伯,戴着自己编织的草帽,摊子上摆着数十个形态各异的胖娃娃。
“老爷子,这是您自个儿捏的?”萧允硕拿起一个细细打量着,做工算不得精致,可这神态着实刻画得入木三分,活灵活现的!得到老爷子肯定地回答,萧允硕由衷赞叹老人家好手艺。
“小郎君好眼力,老朽谋生的手段而已!”被几个一看就金尊玉贵的小郎君看着,老摊主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开口介绍自己的手艺,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张温浩道,“您看看是不能按照我们四个的模样捏个?”他一边问,一边冲前面的赵訕招手,示意他回来。
老摊主看了看几人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个要求实在无人提过,不说那些忌讳,就是没有忌讳他也捏不出来,这四位小郎君的发髻不是寻常孩童的小鬏鬏,还有那一身繁琐精致的衣物,腰间佩戴的香囊玉佩,这些东西他见都没见过如何能捏出来呢!
赶过来的赵訕听明白张温浩的意思,于是道“你这小人儿的神态捏的好,就按照我们几个的脸捏个这样式儿的就行,也不拘着衣物发髻,想着你也是捏不出来的!”
老摊主打量着四个小郎君,见不似说笑,这才答应捏!
赵訕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指点着,“这个鼻子高点,这里这里涂光滑一点…”
在赵訕的指点下,老摊主一次次擦汗,一次次修改,最后属于赵訕的那个泥俑渐渐脱离他原本的模样,他自个儿成了四人中最高的,最好看的,最风流倜傥的…
孙骐珏盯着那四个渐渐成型的泥俑小人儿,捏着鼻子,怪模怪样道:“阿硕快看,咱们三人中间站着个谁?怎么不见赵小将军反而有个陌生人?”
“孙骐珏!这哪里不像小爷了!这分明就是小爷!!”听到孙骐珏的质疑,赵訕急地大吼。
最后的成品是四个小泥俑手拉手,萧允硕很满意,直接赏了老摊主十两银子。几人一边继续逛,一边争夺着泥俑的最后所有权。四个人你来我往互不谦让,最后是玩骰子定胜负,张温浩完胜三人!
琅琊王氏书房
沉香缭绕,青铜灯光映照着满室藏书,层层渲染着西厢书房,王璞枫正悬腕执笔,在澄心纸上留下凌厉的笔锋。
这时,书房的门缓缓打开,王祁年垂首跨过门槛,玄色青衫慢慢扫过青砖。“七房已经迁去江南,祠堂昨夜失火,相关族志已经烧毁……”
王璞枫仍垂手练字,就好似没有王祁年这个人似的。过了半晌,王祁年自己站直身子,走上前拿起那块松烟墨主动磨墨,磨墨的沙沙声响起,为这间令人无比压抑的书房增添了一抹人气。
王祁年抬眸看向书案上的字,正是‘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这句,他不禁想到被永安侯府强制送来的萧允泽,难免又会想到那个谋而后动的少年萧允硕。
“咔嚓!”墨条断裂的声响撕开满屋寂静,王璞枫的手中的玉竹笔杆仍未停下,直到他写完最后一笔,才慢慢站直身子,平静道:
“墨断于器,心乱于形!”
听到王璞枫的话王祁年这才回过神,将手中的断墨直接放在一旁,没有理会袖口沾染上的墨迹。
“孙儿的心静不了,允泽一事当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若他立不起来,姑母后半生当真就要在佛堂度过吗?”
萧允泽是被永安侯府捆着送来的,甚至放话说“若你王家实在喜欢这个孩子,将其改姓认为嗣子也是可以的!”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允泽在萧氏那边的路显然是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是他不甘心,明明姑母是嫡妻,这么多年战战兢兢打理侯府从未出错;阿泽是嫡子,天赋出众,完全有能力接任一切。
名贵的松烟墨就这样被人随手扔在一旁,无人在意,王璞枫过了半晌才道,“事在人为,你姑母错就错在操之过急!”
萧允泽还没在永安侯立起来,就敢用琅琊王氏做梯子!得罪了两边人,如今进退两难!
“阿泽是无辜的!”王祁年还是心疼这个自幼坎坷的孩子!
“无辜?”王璞枫反问,“这里谁不无辜?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