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失神,看着被自己揉地皱巴巴的帕子,暖风从外拂来,滑向她的手臂,停在了她的脖颈。
她有些后悔说出“和离”这两个字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这桩婚事,那她也就不会有任何期望,但既然选择了答应,那此时抽离,之前预谋的计划将会前功尽弃,甚至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崔清漪摇了摇头。
那不妨继续演下去,还要演的比从前还要好,好到自己也以为是真的。
于是她开口,小声道:“我不和离。”
话出,刚刚的风好似找到了出口,轻轻溜去了萧绥脖颈处。
萧绥察觉异样,喉咙生涩,只淡淡道:“说和离的是你,说不和离的也是你,崔清漪,我倒是看不懂你了。”
不是他看不懂,而是她刚刚不小心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绥的地位和权势她是要利用的,和离书她也是要的,就算日后萧绥发觉被骗,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因为,只有最核心的目标,才值得她接近他。
萧绥见她不抬头,静静看她:“为何又不说话?”
她低头溜着眼神,借口随手拈来:“没有不说话,我只是在想,王爷为何如此在意和离?”
崔清漪抛出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身处明月间,高傲不肯俯身,那就让自己再帮帮他。
见萧绥端正地坐在那里,崔清漪故意挪了挪身子靠近他,两只手侧着勾上了萧绥的肩颈,伴随着马车缓缓前行,她随时有可能撞在他怀里。
“手放下去。”他淡淡的语气,伸手就要推她,似是烦躁。
崔清漪对上他的双眸,莞尔一笑,娇柔道:“王爷不说,我也知道。”
“王爷心里喜欢我,所以不想和我和离,是不是?”
面对萧绥这种猎物,崔清漪选择了毫不动心的勾引,甚至是诱.惑。
萧绥不置可否:“随你怎么想。”心里涌现出一股燥意,“今日忙完回府,我就给你一份和离书,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签上你的……”
话还没说完,崔清漪就离他更近,轻吻上萧绥的唇。
一霎时,四目相交,连空气也柔和了几分。
萧绥缓缓推开她,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崔清漪当然知道,直接侧坐在了他腿上,用拇心抚摸着他的脖后,浅笑道:“王爷既然这么大方,那我就收下了这份和离书。”
她笑意加深:“不过嘛,我可是不会签的。
这话虽说的情真意切,但这和离书,她是一定会签的,毕竟,有了这个,日后她也好离开王府。
想到这,崔清漪干脆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萧绥纵容不拒绝,一味地看着她的动作:“又想干什么?”
萧绥知道,她从前是喜欢过徐怀瑾,但她刚刚的话倒不像是骗人的。
内心纠结几番,萧绥狠戾地在心中骂自己,骂自己失去了控制感,从前的克己复礼,现在竟浑忘了。
“还想吻你。”她轻轻吐露。
见萧绥极力克制,崔清漪再一次吻了上去,这场风暴的走向现在由她来指引。
开始的时候,萧绥呼吸滚烫,隐忍着某些情绪,渐渐地,他的手就强势地扶上了她的后颈,深深的,扭转了崔清漪的微风细雨。
迎面而来的便是惊涛骇浪,萧绥的吻不同以往的温柔和小心,这次更多的却是霸道和凶狠,崔清漪如镶嵌在冠上的红宝石,紧紧的贴着他。
两人正是难舍难分时,外面传来了胡麻子的声音。
“王爷,王妃,到徐家了。”
……
崔清漪猛地离开那片风暴,将手耷拉下来,怔怔的看着萧绥唇上的水润,那是……
她羞愧拿起旁边的帕子,低着头递给了萧绥,示意他自己擦一擦。
可谁知,萧绥却将她的脸扶起来,细心地为她擦拭唇上残留的津液。
“很美。”
萧绥说什么胡话呢,她夺过帕子,捂着唇,红着脸不去瞅他。
“该起身了。”
萧绥似是愉悦,掀开帘子便朝着下面走去。
崔清漪稳了心神,确定自己并无不妥,提着裙子掀开了帘子,还未再次迈步,就被萧绥稳稳当当抱下了车。
原来他这么好哄,前些日子两人还冷战了许久,早知这样,下次有什么事,直接吻他就是了。
萧绥不语,拉紧她的手,进了徐家的正门。
东都的世家大族非富即贵,平常出门,只走角门,正门常常紧闭,只有逢年过节和贵客到访才会打开正门。
跨过门槛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宽敞又雅致的院子,中间放置着一个大水缸,四周还有些许盆景,倒有些文人之趣。
见他们来了,两个小丫头忙迎了上来,为首的那个笑道:“参见王爷王妃,我家相爷有请。”
剩下那个顺着回廊跑进去喊道:“定王和定王妃到了!”
崔清漪温婉一笑,和萧绥沿着回廊前行,一路弯曲,宛如穿过一片郁郁青青的竹林。走到回廊尽头,便看见牌匾上题的字——大得曰生。[1]
恍惚之间,廊檐外的花草如同回影涌现在她的脑海中,五光十色,芬芳馥郁,令她想到了年少时在扬州读书时的场景。
那时她初读这句话,完全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后来经历了不少事,也大致明白了:天地之间最伟大的道德就是爱护生命。[2]
看来这徐相颇有几分文人风骨。
还没进屋,崔清漪就看见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端正地立在那里,似是期盼,似是关心。
直到看见萧绥后,那位老人恭恭敬敬走上前,行了礼:“参见定王爷,定王妃。”
但萧绥好像跟没看见一样,只点了点头,淡淡道:“徐相何必如此客气。”
崔清漪心中虽有狐疑,但面上依旧温婉。
萧绥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这位徐相……
从前在崔家,虽说闭门养病,但她也多少了解过,这位徐相为人极其宽厚,礼贤下士,同时也是高阳王的岳父,如今虽然站队了高阳王,但也是出了名的贤才。
可今日一见,崔清漪倒觉得,两人之间更像剑拔弩张。
起码没有那么好。
“徐相近来身体可好?我和王爷今日特来祝徐相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这两人的态度落在徐明达眼里,倒像是商量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多谢王妃关怀,还请王爷王妃移步后园。”
徐明达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崔清漪更加狐疑。
正想着,萧绥拉起她的手:“天增岁月,人延春秋,还望徐相岁岁如今朝。”
徐明达还没来得及感谢,就见两人离开了这里。此时他的脸皮又皱了一下,盯着两人的背影,舒了口气。
随即他便威严命令道:“去,告诉怀瑾,就说人已经到了。”
到了宴席上,崔清漪跟着萧绥落座在显眼的地方,刚坐下便看到了对面的徐怀瑾,崔清漪低眸冷笑,像是故意安排的。
萧绥也看见了,有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她的手。
崔清漪也不理会,抬眸就去寻徐络婉的身影,寻觅无果,她悄然松开了萧绥的手。
此次徐相的寿辰,宴席设在后园,来的这一路,崔清漪赔笑了许久,好不容易坐下歇歇,就被他用手网住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