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
她那时候神经比较大条,别说其他人许的愿,她自己许什么愿都全部记不得了。
“你呢?等等先别说,让我猜猜。”周文静对着徐知夏念叨,“15岁想要长高16岁想嫁给沈皓,17岁希望世界和平充满爱,18岁要考个好大学。”
“噗——”刘艳一口酒没咽下去刚好喷出来。
徐知夏觉得很没面子,开始吭哧吭哧埋头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尴尬,刘艳接话:“我的更扯,我想要当联邦总统。”
“嚯。”李群举起酒杯,“你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
刘艳拿着杯子和她碰了下,玻璃之间发出“叮”一声响:“听见没?这是梦想死掉的声音。”
“这么菜,我想当江湖大侠的梦都还没死掉。”李群说。
周文静一下子笑开了:“果然最好笑的要留到最后才说。你是懂节目效果的。”
徐知夏很嫉妒李群:“明明最好笑的是我。”
“我也觉得是你。”王红一向捧她的场。
“现在呢,你们还没说现在。”
依旧是刘艳兴致勃勃地开了话头。好像聊到过去,就一定会聊到现在,然后再展望一下未来。
这好像是什么顺理成章的事。
但也有很多人只能看到过去。那就像面前被什么幕布遮住,你的视线只能回头。
桌上微微安静了一阵,只能听到周围人热烘烘地聊天吃饭。
“嗯……这个问题我要好好想想。”
最后,只有王红回答她。
一顿饭吃了特别久,散场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3点,来到新的一天。
半夜这个时候,总要落点小雪。
王红抬起头,雪落在眼睛里,却觉得看到了星星,她指着天上,说:“看,银河。”
她想到家乡的山上,晚上往地里一躺,阔大的一整条银河横跨天际,比寒江最繁荣的市中心还要闪亮得多,看久了会觉得星星在绕着她转,然后哗哗地往下倒,像倒一袋发光的大米。
徐知夏在她面前摆了摆手:“是不是喝醉了?”王红没理她。
她也抬头看去,看见了飘飘扬扬的雪花,在路灯下面一闪一闪,说是星星,也有点像。
白色大披肩下面,她面前都是说话呼出的白气:“明天会下雪吗?”
周文静的脸上也浮着淡淡白雾:“到夜里会有雪。那是这十年最大的一场雪。”
她们各自回了家。
周文静依稀觉得自己才是喝醉的那个。她晃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头顶的灯,意识都不怎么清晰了。
但还在对着灯光看路线图。
看着看着,忽而又放下了。她看到世界先是倒过来,又力不从心地正回去,空间歪歪斜斜从四周开始螺旋扭曲。
她还看到了妈妈过生日那天晚上,一家人加上徐知夏,一会唱歌一会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家子都挺不靠谱的。
总之好像是说了什么八个亿之类的。
模糊遥远得像上一世的一场梦,难怪记不得。
她慢慢在沙发躺下,睁眼看着天花板。乱七八糟地想到过去的将来的一些人。
身体重得像是要滑到地里去。
恍恍惚惚中,黑色的游鱼不知道从何而来,摇曳的尾翼在墙壁中穿梭,时隐时现,霓虹光线从记忆的缝隙里漏出来。电视机里吱吱呀呀发出老旧收音机的电台音,妈妈背吸在天花板上叫她吃饭,那四肢和头发垂下来,跟着电风扇晃晃荡荡。
世界歪斜又荒诞,像诡异电影。
她看到自己的双腿在灯光下消融,手从嘴里长出来,肚子上睁开一排排眼睛,像某天晚上拉开柜子门看到的什么可怕怪物。
任幻觉自由发散到最后,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一切都隐入虚无。
只有膝盖在黑色泥水里行走,每一天,每一天。
她猛地睁开眼。
还是那个客厅,还是那个吊灯,她手里还握着纸质地图,身上冰凉一片,或许出了汗。时间才过去十五分钟。
她以为自己跋涉了好几天。
打开电脑,她看着屏幕上的那几个红色小点。那是赵向明,果然都和往年一般留在恒安大厦,他每年都在公司里过年。
毕竟户口本就一页。
她手指敲了敲那些红点旁静止的一枚绿点。像是听懂话一般,那绿点在原地绕了一圈,开始往她这个方向游荡,像一只乖巧的小鱼,畅通无阻地穿越大厦和街道,城市宛如它的海。
咚咚咚
没过几分钟,门就被敲响。
那是很有礼貌的一道敲门声。轻轻敲三声,无人问答,再轻轻敲三声。
让人觉得教养良好。
周文静慢慢走过去,拉开门。
屋外是铺天盖地的黑夜,没有雪花,也没有星星。
粘稠黑暗中无声地睁开了四排黄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