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关上门,赵栩就冷汗津津,不由自主的捂着伤处引起的阵阵剧痛,只是这伤处终究不及方才赵靖嫌弃和威吓的语气让他心里来的难受。
月千里坐在他床边道:“好了,不是跟你说了么,不要总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你若想醒来就看见你爹,直说便是,何苦闹成这样。”
赵栩垂着头,语气委屈,眼中有泪:“他总是如此,从来不曾真正关心过我,我好与不好,他只在乎他赵家的门楣和面子。”
月千里见他哭起来,心中不忍,轻声哄道:“你爹自你昏迷之后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你,跟我说对你不够陪伴,心有愧疚,他只是不会表达,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但是他是疼你爱你的。”
赵栩抹了一把泪,轻声说嗯。
月千里此人仿佛是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亲近的魔力,孩童也好,赵栩也罢,都往他身边凑,也都爱听他的话,江不夜垂下眼,缓慢的想着。
赵栩看了一眼江不夜:“千里,他是?”
月千里道:“我的朋友,现下一同与我追查此事……你可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栩慢吞吞哦了一声,随后道:“藤萝同我说了,但是我现在头隐隐作痛,可能是磕到了脑袋,全然不记得为何受了重伤。”
“你与我分别后到进婚房前的事情都还记得吗?”
赵栩仰着头喉结滚动:“记得一点。”
他沉吟片刻:“我同你分开以后,本想去找我爹说清楚的……但是我没找到他,却看见了一个陌生人,可能是前来贺喜的宾客,他在荷花池同关微宁的那个贴身侍女说话。”
关微宁的侍女?
月千里抓住他话里的不确定:“你可知对方是男是女,莫非是个男子?”
赵栩惊讶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就是个男子,听声音及其年轻,但是陌生的很。”
月千里同江不夜对视一眼:“这个男子样子、身形,可曾记得?”
赵栩想了想:“我并未看清,当时我只是偶然路过想再去前厅瞧瞧我爹在不在,那人背靠一颗桂树,烛火昏黄,只有关微宁的侍女露出来的半张脸被照见,我见过关微宁的那个贴身侍女,当时就是她将我拦住,跟我说,‘我家小姐有事相求’。”
月千里思虑片刻,说稍等,让藤萝进来。
藤萝等在屋外,先后看着赵靖、周大夫离开,听见屋内的疯狂争吵,急的团团乱转,虽然早知自己公子一直以来都和家主关系不好,但是吵得如此激烈,她只觉得并不好,只见月千里啪的开了门对她道:“藤萝姑娘,可否进来一会儿?”
藤萝一惊,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进来了。
她不知月千里等人找她有何事,月千里让她先坐,随后问:“你可知道关微宁关小姐的贴身侍女?”
藤萝微微瞪大眼,耳朵上的荷花耳饰微晃:“关小姐的贴身侍女,我不太清楚,我只是为迎接新婚前来的宾客带路……哦,我有一个小姐妹知道,她是负责给关小姐送垫肚子的吃食,可能见过。”
赵栩咳嗽两声:“把她叫过来。”
藤萝去了,不消片刻,一位神色惊慌不安的侍女来了,对着床上的赵栩和月千里两人行了一礼:“小公子,不知唤流萤前来有何事?”
她便是最初发出尖叫声的那位侍女,或许早先被盘问过一次,她看起来十分害怕,声音微弱。
月千里笑道:“你无需紧张,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你可知关微宁的贴身侍女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昨日大婚之夜,她可有去哪儿,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知道的都一一说来听听。”
流萤见不是问她有没有见过贼人,为何又没看住关微宁,怕极了自己被斥责一问三不知,但对这个问题心中微松,她谨慎的想了想,声音怯怯的:“我记得,关小姐的贴身侍女是个柳叶眉,樱桃唇,容貌姣好,我被丁管家安排负责新娘吃食,昨日其实一共送了三次,只是每次都是关小姐的贴身侍女来跟我说关小姐不饿,随后就让我走了,只有第三次我敲门去送无人应答,才只好推开门去看……”
哪知道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脸色许是又想起满地的血来脸色白了白,月千里轻声道:“她叫什么名字?”
流萤道:“我听关小姐叫她雀枝,麻雀的雀,树枝的枝。”
雀枝。
月千里得了这个名字,心下终于有些明朗,刚想让流萤回去,只听见流萤又说:“只是......也许是我多想。”
赵栩直言:“不用害怕。”
流萤:“我觉得,雀枝这位侍女,似乎对关小姐有些奇怪。”
月千里半怔:“为何?”
“我第二次去送时,雀枝开门对我语气有些……烦,说不用我多次送来,当时关小姐在里间,问了一句什么事情,雀枝便转过头去立刻换了一副口气笑说小公子体贴她,让人不厌其烦的来送吃的,举手投足,像是换了个人。”
她说的委婉,想必真实情况必然是这名叫雀枝的侍女当着关微宁殷勤可人,对着流萤又是趾高气昂,尖酸刻薄。
月千里道辛苦:“多谢流萤姑娘,在下最后再问一句,婚宴之后,可否再在赵府内见过雀枝姑娘?”
流萤摇头,肯定道:“从未。”
赵栩让她和藤萝都下去了,看向月千里继续道:“方才流萤提醒我了,这雀枝确实似乎对关微宁和其他人略有不同。”
江不夜开口道:“你方才还未说完。”
赵栩说:“我要说的正是这下面的事。”
“雀枝提着灯笼问那个男子怎么会来此处,那男子说是来见她的。”
“我本以为是她夜会有情人,但现在想恐怕不是,因为就算那男子如此说,雀枝眉睫间却不见喜色,反而像是苦笑,说他惯会骗人。”
“男子不说话,雀枝便叫了一声他公子,我想想,是叫什么来着……”
赵栩冥思苦想,一时半刻实在是想不起来便先跳过:“雀枝对他说,今夜之后恐怕一切就尘埃落定,而他们下辈子恐怕就在也不会见到自己了,又说自己自作多情,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只换来男子的沉默。”
“‘他们’?”月千里疑惑道,“指的是关微宁和谁?”
他脸色慢慢变化了:“莫不是这男子对关微宁有意?”
江不夜见他一脸难以理解,一语中的道:“你原先说过,关微宁可是芙蕖镇所有男子的白月光。”
赵栩见状附和:“关微宁其人,确实如皎皎明月,但只可仰望,不敢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