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大了,成了小时候觉得很厉害的成年人。
只是他没有成为齐天大圣,也没有去保护受欺负的人。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拿着刀,在一节地铁上杀了很多人。
鲜血将他整个人染得可怖,他将刀尖捅进皮肉再拔出,在尖叫声中,将这个动作机械地重复了很多遍。
那是他患上躁狂症的第八年。
他在梦中听到“祂”的神谕,便带着刀子,在“”祂所说的时间点,去了“祂”所说的地铁车厢。
按照“祂”的指令,开始挥舞刀具。
这种没有意义的杀人,甚至都和复仇无关。
血液飞溅中,他似乎得到了快感,又似乎被更大的空虚淹没。
最后他又听到了“祂”的声音。
于是他按照指令,将最后一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吊脚人,是一种极为痛苦的形象。
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可脑补付诸东流。
所想达到的一切目标,都可能事与愿违。
刀尖划破了太多人的皮肉。
所以他的赎罪,从刀尖割破自己的皮肉开始。
直至鲜血横流,直至血肉模糊。
痛苦混杂绝望,最后汇聚成深深的疑惑。
到底什么算欺诈?什么算真实?
……
此时,小小的冯杰只有七岁。
没有患上躁狂症,没有被“祂”选中,也没有举起屠刀,手染鲜血。
他只是一个,不明白,为什么骗人的是别人,倒头所有人却说是他在撒谎,是他不肯认错呢。
算上在【七宗罪】里待的这六年,夏殊异见到吊脚人,确实是在十七年后。
共情到的记忆其实并不完全,但是足够了解一个人心底的执念。
夏殊异牵着小男孩的手走进校园,冯杰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宕机到一片空白。
此时放学有一段时间了,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三人靠近校门,保安立刻注意到,想要出来阻拦。
季昇充当雨伞的拐杖一翻一点,保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翻了个白眼倒下。
夏殊异看他一眼,对于这根多功能拐杖又有了新的认识。
“麻醉而已,保安看着霸凌事件发生却不制止,受这一下不冤。”
夏殊异没说什么,在冯杰情绪记忆里,这所学校的所有人都不无辜。
他带着冯杰继续往里走。
直到夏殊异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冯杰才恍然惊醒一般,剧烈挣扎起来。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认错,你们不要找校长,不要让我退学,我不能退学,我不能退学……”
“放心,不是让你退学。”夏殊异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肩,看着那张和十七年后相差悬殊的脸,“我知道,你没有撒谎,那些事情你都没有做,所以该退学的不是你,该认错的也不是你。”
哪怕冯杰有错,错也不会在七岁的他身上。
小男孩又愣住了,这一次,一直在一旁跟着的季昇往前走了几步,揉了把小男孩的头发,俯下身,打开拐杖的七彩灯光递到他的眼前。
“拐杖在哪里呀,拐杖在哪里”的魔性音乐响起,冯杰起先被吓了一跳,很快,好奇心就压过了惊吓。
他打量着这个镇里也买不到的新奇玩具,到底是七岁的孩子,爱玩的天性显现出来,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
玩具的音乐声有些过于魔性,就在冯杰摆弄的这一小会儿,校长室被惊动了,门被从里推开,一身标准竖纹衬衫、皮带、灰裤子打扮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什么声音!”
看到冯杰以及那根释放魔音的拐杖,顿时横眉倒竖,厉声喝道:
“冯杰!又是你!天天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怪不得不学好!你再这样,我就要把你家长叫来了!”
冯杰听到叫家长,又条件反射地恐慌起来,在和主任的对视中身子不住地抖了起来。
但很快,他的视线被一道身影挡住。
夏殊异看着幻境中的主任,语调和眼神都冷下来:
“这个男生受到了校园霸凌,我觉得作为学校的老师,你应该有义务帮助他解决问题。”
主任的目光这才落到夏殊异身上,语气更加嫌恶:
“哪里来的社会人士?怎么随意进出校园!再不离开我叫保安了!”
“是吗?”
季昇的声音懒散插进来,接着转头看向夏殊异;
“麻醉剂至少六小时后失效,他叫不来人。”
顿了顿,墨镜下的眼神锐利起来,轻笑一声,补了句:
“不过就算叫来人也没有关系。”
“反正,都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