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在一阵喧嚣与恭贺之后，新人离开宴席，美丽的烟火绽放于天际，声声不息，更显示出大家族的不凡。新郎抱得美人归，新娘亦是从许多才俊中亲点出来的自己的伴侣，燕家的族老与亲王谈天目送新人离开，很是和睦，双方都很满意这一门亲事。

阁楼上，华服男子立于栏杆旁，抬头观赏着烟花，他的神色很是平静，仿若喧嚣都与他无关，又好像在沉思——谁也猜不透他的心事。

侍从跟在他的身后。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烟火的光将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尽数勾勒：“这便是大家族的光景。”

侍从道：“如此，应当算作锦上添花才是。”

男人却只是摇头：“盛极必反，月满则缺，水满则亏，世上未有能违背‘道’的人啊。”

叫春颂的侍从躬身道：“‘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大人，这是您教我的，在春颂心中，大人就是唯一的道。”

男人低低笑了：“曾经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鼓乐动人，沸反盈天，红罗帷帐，佳人在侧……这是燕涣梦中无数次经历过的场景，但却从未等到过它真实出现的那一天，从十余岁时他被赶出燕家在外苟且偷生，到回到燕家，岁月倥偬而过，眨眼又是十余年，那个梦做了许久，做了许多次……为此他求过谶言，方士说他此生有因，却看不到果。

直到，那人出现，又消失。

侍从看他神色，便知他又在想那位曾经待在府上的小贵人，忍不住劝道：“世上美人千千万，大人何苦执着一个，而且他来路不明本就让人怀疑，您又何必……”

燕涣却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世上的所有人都不懂他，他也不屑于与人争辩。

他移目于夜空：“……我从未怪过他离开。”

他的目光里是炙热的烟火，带着痴意，“道”好似剥去了他的生机，却还给他留下了希望，那一张俊美如仙人一般的苍白面容上染上了忧郁，执着着坚守认定的死理，冷冷道：“这个世界上，独我与卿卿……最是般配。”

春颂看着他，不知为何出了一身冷汗。

家主哪里都好，只太痴情这一点，让人实在是担心。春颂见过他对待兰丘园中曾经居住的小美人时的姿态，几乎是事事都要亲自动手的地步，绝不允许任何人多看那人一眼，每到这个时候，春颂就总是觉得自家大人好像疯了。

而且已经疯了很久。

他不敢再劝，并且心中还觉得很危险——大人此时还能克制，但假如哪天那人真的回来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如果那人当真对大人没有感情……大人大概要彻底疯了罢？

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春颂还记得燕涣杀人的样子。燕家家主的位置并不是想坐就能坐得稳的，在结果未定的前夜，燕涣带着人杀了反对他的三百余人，剑尖滴血落雪间，百余年内，这是燕家最有魄力与手段的人。

燕涣的手指搭在栏杆之上，极目远眺时：“还有两场烟火，再看完一场就走罢。”

“是。”

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一边夹缝中生长的小花上。

“……愿君怜我如惜花。”燕涣叹了口气。

烟火重新被点燃，送上天空，在绽放的刹那间，孩子们尖叫，奔跑，妇女们嬉笑，男人在喝酒，高阁之上观众生芸芸，唯留寂寞，只听得巨大的炸裂声后，春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人小心！”

羽箭从暗处破空而来！！

燕涣也在这一刹那间回身。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羽箭还没来得及射到他的跟前便被什么东西截胡，从中断成两半，而后如火龙缠身，瞬间化作灰飞！！

“有刺客！！”

“追！”

“保护家主！”

“不必追了。”

燕涣观那灰烬落地，半截没烧干净的布条握在他的手中。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布条，面不改色：“……不是刺客。”

却见布条上写着要通不通的几个字。

匿、裴。

虽然不知是什么意思……布条在燕涣手心中变为灰烬，心想，刺客可不会传递消息。

“大人！若他再度折返偷袭——”

“嘘。”

燕涣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提醒：“不要扰了宾客们的兴致。”

动作优雅又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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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绽放的那一刹那，十七被裴慎按在马车中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