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人来人往,她们拐进一旁的小包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噪音。
乔煦宁忍不住反复打量周之逾,这个昔日名字总在榜首的天之骄女,此刻竟端坐在轮椅上。
但她和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
仍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只是那一头高马尾换成了如今的黑长直。轮椅没有消弭她身上的距离感,反倒让人更加不敢靠近了。
“你的腿,怎么了?”压下震惊,乔煦宁仍有些难以接受现实。
“是意外。”短短三个字,显然不想多谈。
“我很好。”同样三个字,却似安抚。
她一开口,好像又变回了高中时期的周之逾。看起来高冷有距离,实则温和好说话,是个非常柔和的人。
这一点,周之逾一点儿没变。
她的目光中,透着经年不变的温和。
找回几分亲切感,乔煦宁下意识又想张口询问,是否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可这话显然不合时宜,也不该这样直截了当。
她咽下想说的话,只问:“现在还住申城吗?”
“嗯,刚回国没多久。”
乔煦宁想起来两人自高中分别,都没留对方的联系方式,如今虽不是多好的重逢,但至少是可以开口的时机。
她刚想开口,外头有人探进脑袋:“你们姐妹俩怎么躲这来了,快来见见外公外婆。”
几不可见的,周之逾眉头微松,她朝乔煦宁淡淡点头:“我们先过去。”
周瑶柯也非常有眼力见的,推着姐姐就往外走,速度之快甚至不给乔煦宁反应的机会。
她站在原地愣愣的,直到那两道背影消失在门口。
门被推开,外头的喧嚣似风一样重新灌进来,乔煦宁在原地,心口忽然重重跳了两下。
周之逾,竟站不起来了吗?
她犹在后知后觉的震惊中,没发现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小乔?”于嘉眼里多了些担忧和探究。
她是看着周之逾出去的,因此瞧见乔煦宁这副模样,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轻眨眼睛,乔煦宁看向于嘉,少了几分顾虑,话也脱口而出:“周之逾的腿,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表姐妹,自然清楚其中缘由。
乔煦宁没有错过于嘉眼中忽然浮现的闪躲,她挪开目光,只道:“是意外。”
意外?为何她觉得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背后透着大家都闭口不谈的隐情。
但她没有执着地追问,点到即止。
倒是于嘉,急慌慌地起了另一个话题:“妈妈看起来很喜欢你,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小乔,她很快就会接纳你的。”
乔煦宁沉默片刻才低低“嗯”了一声。
她要如何告诉于嘉,你的妈妈或许永远都不会接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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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厅内,二老身边只有柯珍,周瑶柯推着周之逾过去。
“外婆,我们来了。”
等人走到面前了,外婆才佯装生气:“老半天了都不过来。”
周瑶柯笑着哄她:“您这么忙,我们排队等您召见呢。”
“就知道贫嘴。”外婆看向周之逾,“听你妈妈说,打算留在国内了,是不是?”
明明已经听说,却还要向自己求证,周之逾心有愧疚,点头认真道:“嗯,今后我会经常去看您。”
“好好,那我们可说好了。”
周之逾在大四那年遭遇意外,后因腿伤难治又需要疗养,便常年待在国外。家里长辈都担忧,怕她不肯回国。如今总算尘埃落定,才算松了一口气。
柯珍在一旁拍了拍外婆的肩膀,叹口气:“也好,留下来方便照顾。哎,嘉嘉也是。我们家的孩子真是多灾多难。”
周瑶柯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而周之逾似有感应,反手寻到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安慰似的轻拍两下。
于是周瑶柯刚要张嘴的话,便也咽了回去。
宴席将开,这段话家常便就此打住。
周瑶柯推着周之逾走到小辈那一桌,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乔煦宁和于嘉并肩坐在对面的时候,仍不由皱了眉头。
她安排周之逾落座,替她安置好轮椅,靠过去的时候才忍不住嘟囔:“真是冤家路窄。”
倒是周之逾,眸光淡淡,提醒她:“安分点,不要惹事。”
姐姐的话大过天,在外闹腾的周瑶柯最听她姐的话,不情愿地应下:“知道了,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了。我有那么不成熟吗?”
从周之逾望过来的眼神中,周瑶柯分明读到了姐姐不相信自己的信号。她撇了撇嘴,自知“前.科”众多,没法反驳。
姐妹俩常居国外,不常在家里出现。因此一坐下,便吸引了一桌人的注意。
也包括乔煦宁。
但她没有紧盯着打量,而是在仰头喝水的间隙,才肆无忌惮地看向周之逾。
刚刚小包间里匆匆一面,她的震惊多过自己的注意力,此刻倒是能认真看看这位,昔日的老同学。
严格说来,只是同一高中,每次月考放榜,她俩名字总是前后挨着的,老同学而已。
距离最后那次见面,已有五年,周之逾好似一丁点儿变化都没有。
她着一件贴身的蓝色高领毛衣,颜色不算深,像海天交接处的那种蓝,遥远却让人无端想靠近。昔日的高马尾换成了如今散落胸前的长发,柔顺、黑直,仍旧一丝不苟。
乔煦宁忍不住去寻她那双眼睛,看似带着容纳百川的平和,实则平静得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她不由猜想,难道这是双腿受伤之后的心境变化吗?
全桌似有若无的打量,周之逾似全然不见,安静地低头吃菜,偶尔和周瑶柯耳语几句,也是不急不缓的模样,叫人看了也无端心静下来。
“之逾姐,听外婆说你要留在申城啦?”
乔煦宁正戳着碗里的菜,闻言也抬头望过去。
“嗯,已经看好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