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着,马车陡然一停,沈泠猝不及防,身子整个往前栽去,粟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殿下,您没事吧。”粟玉焦急道。
沈泠揉了揉脚腕,还未开口,就听到外面有个男童的声音,战战兢兢道:“大人饶命,小的着急替我家公子借书,一时不防,惊了贵府车驾。”
“大胆,敢挡长公主府的车驾,你是活腻了吗?”马车旁侍卫斥道。
那小童跪在马车前面磕头求饶,却不肯移开。
侍卫上前几步用剑柄指着那小童道:“你是哪家的?还不快滚开。”
“ 小的是大理寺卿叶府大公子的侍童,多谢大人饶命,小的这就走。”
叶府?
“且慢。”
粟玉掀帘,沈泠从马车内出来。
那小童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模样,见沈泠出来,看了她一眼后,又慌忙将头垂下抵在地上。
“你方才说替你家公子借书,是何书?竟连叶府都没有,还须出来借?”
沈泠走到他面前,瞧他身后堆了一堆杂卷,这么点的小童抱了这么大摞书,怪不得撞在马车前面呢。
“回殿下,就···就是些普通的书卷。”小童一看就是没经过这阵仗,见沈泠问他,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
京都皆知大理寺卿宠女,沈泠也早有耳闻,昨日还亲眼见识了。只是想不到,他对这个庶子这么刻薄,府中书卷都不供应,竟还需要出来借阅,身旁估计也没几个可堪使唤的人,派这么个小童出来办事。
沈泠无意为难, “行了,拿了书卷回去罢。”
说罢,正准备回去,又听那小童哆哆嗦嗦道:“小人多谢殿下宽恕,他日若有机会,我家公子定亲自向殿下道谢。”
这小童明显很害怕,但像是有人交代好了似的,他还是撑着把话说完了。
又朝沈泠磕了几个头,便抱起那摞书,一溜烟的跑了。
沈泠瞧着他的背影,有些狐疑。
回到轿中又细细思量,却还是没什么头绪,她对叶府的这个庶子没什么印象,甚至连名字也不记得,只记得他母亲是个舞姬,生下他后就身染重病,这些年一直养在后宅。
他父亲对他也不甚亲厚,瞧今日这情景,也算得上是苛待了。
“殿下,粟玉瞧着方才那小童像是故意的,怎么那么宽的路,他偏偏就撞到咱们马车前面,被侍卫斥了,怕成那样也不走,像是刻意等着殿下出去似的。”粟玉看着沈泠,认真分析道。
“你也瞧出来了。”
沈泠掀开轿子侧边的小帘,看了眼外面,快到长公主府了。
“殿下,可是有什么蹊跷?”
沈泠放下帘子,转头对粟玉道:“方才那小童所在的位置离长公主府不远,那条路又是我回府的必经之路,想必是故意在那里等着我了。”
接着又道:“你让人悄悄去叶府查一查,特别是这位叶大公子的母亲。”
“是,殿下。”
等到了长公主府,已过了午膳时间,侍女见沈泠此时回来,又赶紧去吩咐膳坊备膳了。
用过膳侍女又来报,说今日她出去的时候温行来过,说是有些关于政见的问题来向她请教,见她不在,便说明日再来。
怪不得上一世他能在朝堂上身居高位,以一介布衣升至东昭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这行动力也是可见一斑的。说迁府第二日早晨便搬来了长公主府,昨日说的向她讨教,今日便带着问题来了。
次日,沈泠用过早膳后,就在府中,哪里也没去。
温行说今日要来向她讨教政见,她就特意到书房等他,又着人去叫了温行。
沈泠的书房还算宽敞,书架上的书籍却不多,了了几本显得有些空旷。
重生以来,沈泠就不怎么喜欢看书了,原本架子上的书也撤出去了不少。
上一世,她倒是看了不少书,可书中的那些大道理,所谓的君子之道,以德报怨不能让她活着,还落了个那样凄惨的下场。
所以,如今她索性将架子上的书都换成了花卉,摆在架子上可比那些书赏心悦目多了。
温行进来时,她正拿着剪刀修剪案上插着的那朵花的花叶,玉指纤纤,应是怕被刺到,便用手指捏着几片花瓣。
他一踏进来,就闻到一阵暖香,很熟悉的味道,以往他站的离她近时也能闻到,只是不如此时浓郁。
想来她日常所用的熏香就是这屋中的某种花卉所制。
“殿下。”温行握着一卷书向她行礼。
沈泠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剪刀,将花插进案上的花瓶里,走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坐下。
“阿行来了,快坐。”沈泠指了指侧旁的椅子,对他道。
“是,殿下。”温行轻声应道。
他走到沈泠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看到沈泠身后架子上,各色芍药摆了好几束,“殿下很喜欢芍药。”
他看向她时眼睛总是亮亮的,眸中清澈,丝毫不设防。
“是啊,世人皆知牡丹国色,可芍药也并不逊色半分,且不像牡丹那样娇弱,芍药见土就能存活,是在逆境中也能盛开的花朵。”
沈泠瞧着面前长的和花一样赏心悦目的人,柔声道。
温行听她说完,又抬头去瞧那芍药,片刻后又转回头注视着她,温声道:“若可以,阿行愿倾尽所能,让芍药在顺境中盛放。”
沈泠微愣,又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接着道:“依阿行看,这芍药不仅比牡丹坚强,它还十分好运呢”
“嗯?”沈泠更是一头雾水。
“它能被殿下喜欢。”
依旧是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里面却多了些什么东西。
沈泠来不及辨认,他便移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