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霍尔的眼球已经开始充血,无数的光斑在他的视网膜上蔓延。
木木……我对不起你……
早知道就听你的话留在城里了……
之前为了订婚仪式而精心挑选的那些花束应该都已经开败了吧……
就在他绝望得准备闭眼等死之时,他闻到了一股花香。
紧接着,是一片酝荡着春天的丝绸翩然落下,无数的青和绿在绸面上交织着,将漆黑的崖壁照映出生命的光彩。
再然后,他恍然遇见了神明——
一位少女顺着那春天降临。
好不容易落到崖底的殷以炀还没收拾好心情,突然感到后背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一样,他轻微地打了个冷战,缓缓转身。
是一个人。
那人的模样颇为恐怖,眼球充血往外高高凸起,脸上到处都是被热风吹裂的纹路,恍似戴了一张万圣节假面,整个人像是刚刚出土的干尸。
若不是那人的手微微抬起,他怕是会误以为这是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不过对方遇到的是蜘蛛形态的自己,惊恐的应该是对方才对吧?
殷以炀刚准备开口安抚对方,就眼睁睁看着那男人竟朝自己缓缓跪了下去。
什么情况!
这人怕不是被吓傻了吧?
那男人艰难地从干枯的喉咙里扯出一句祈祷:“神灵在上,请,救救我……”
他跪着的双腿和手心向上摊伏在地的双手不住地打颤,殷以炀靠近几步,将右手抬起,对着手心无声地呼唤兔子,“兔子,能打个商量,借一小撮毛救急吗?”
手心闪过金光,一团云朵似的银毛出现在他的手上。
成功了!
那下次是不是还可以把兔子也叫出来?
他一边想,一边缓缓往前走去,将兔子毛抛向跪着的男人,发着银光的毛团径直朝男人的眼睛飘去,在接触到对方额头的瞬间融进他的皮肤里——
霍尔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劳累了一天,终于泡进了温暖的水里,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像是吸饱水了的植物,生龙活虎地活了过来。
这……这种等级的疗愈道具……还是前些日子炒得沸沸扬扬的妖骨……
他保持着跪姿,将额头用力磕在岩石上,原本被治好的脸颊很快又带上红印,霍尔激动得说不出来话,只能一个劲地磕头表示感谢。
殷以炀走近,想将对方扶起,但不知为何,一见对方浑身上下沾满灰尘的衣服,他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
感觉……
有点脏。
“你知道怎么到城里去吗?”
他开口问道。
“进城?”霍尔结结巴巴地询问,“可……可您不是……”
不是神仙吗?
他话还没问出口,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在生死边缘游荡久了,脑子都不灵光了,这姑娘分明就是用妖骨救了自己一命,于是改口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要进城我只知道赫尔图斯城怎么走。”
“我……”殷以炀第一次如此正经地扮演马甲,还有些放不开,使劲想了半天编不出一个地名,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就告诉我,城里怎么走就行了。”
霍尔挠了挠头,他来的时候是租了车来的,车上有专门的导航,“这个……我都是跟着导航走的……如果我的车还在的话,我可以开车带你去城里。”
早就想溜到城里见识见识的殷以炀:计划通!
但他顾及着此时的形象,只矜持地点了点头。
跟着霍尔往前走了段路,殷以炀第五次阻止对方莫名其妙地往回拐,他终于忍无可忍,郁闷地问出声:“你为什么总是要往回走?”
他注意到霍尔的眼睛在短短十分钟内,又开始有些泛红了。
这地方不对劲。
下一秒,霍尔的回答就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里是「光蚀」外圈的迷光裂谷,”被女孩子这样照顾,霍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普通人进入会受到幻象和光线折射的影响而迷失方向,”说到这,他又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我看您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您是灾蜕体吗?”
话问出口,他又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啊,您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就是有些好奇,毕竟您好像完全不在意……”
“唔,”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灾蜕体”的殷以炀,他决定再次献上糊弄大法,“……所以这里是「光蚀」区,”再次将话题抛转给对方,他问道,“既然这儿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霍尔向殷以炀解释了自己想为恋人寻求一颗珍贵的晶石以缝制一件婚纱。
对于自己完全搞砸了一切,他显得很是愧疚。
“木木可能急坏了……”他看着赫尔图斯城的方向,喃喃道:“我得尽快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