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声量随着霍尔耐不住分离,推开了厨房门而减低,最后变成谁也听不清的抱怨。
客厅里,殷以炀掏出了另一把精致的小木梳,坐在沙发上给季友梳头发,也不知他是怎么个梳法,一下两下后,季友原本还有些毛躁的头发一下就顺滑了,捞起来展平,像是一匹墨色的绸锻。
叶桃坐在沙发另一头,有些看痴了,红着脸不大好意思地取下一直缠在头上的包巾,散下一头齐肩的短发,商量着问殷以炀能不能给自己也梳一梳。
刚刚过了一把瘾的雾织娘此刻心情很好,只稍稍迟疑一下便同意了,只是梳的时候明显没有给季友那会入神。
等到厨房里的两位大厨烧好饭菜往餐桌上端的时候,季父冷不丁瞅见自己妻子那明显乌黑发亮许多的发丝,一下子竟是愣在了原地。
“这……”季父看着妻子这一头堪比年轻时的秀发,愣愣道:“这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了?”
叶桃亲亲热热地挽着殷以炀的胳膊,脸上的红晕和自己小女儿红通的脸蛋如出一辙,“是织织帮咱们梳的,哎呦!也不知道是怎么梳的,就感觉头皮热热的,再一看,原本的白发都变黑了不少!”
这一番沟通,称呼直接从客客气气的吴织小姐升级为亲切的叠字昵称了。
就连季父都下意识拿刚刚端盘子沾了一手油的手掌去摩挲自己只剩薄薄一层的头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抹了一头的菜籽油。
他到底是好面子,死活不敢开口求殷以炀给自己也梳梳,只时不时拿充满渴望的小眼神瞟妻子和小女儿的头发。
殷以炀:……
不可能给你梳的,放弃吧,大叔。
季木不知道在厨房和霍尔说了什么,再出来时脸上飘起了红云,霍尔也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两人各自端了三四盘菜出来,一下子就把餐桌给挤满了。
也许是顾及到殷以炀如今马甲的形象,季家人在做菜时显然是有些考量的,菜量不算大,摆盘也比较讲究,虽然比不得宴席上的豪华晚宴,但也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除了十菜两汤外,季木还特地给殷以炀做了一份小碗的甜品,闻起来有些像现世的奶茶,上面还撒了一些红色的粉末,看起来很是诱人。
餐桌上摆着几瓶酒,季父拎起一瓶,往桌沿上使了点巧劲,轻轻一磕,杯盖就听话地落了下来,他环顾一周,最后把目标定在霍尔身上。
“来!”
他朝霍尔点点头,语气里的不情愿被酒气驱散,难得透出点岳父和女婿的亲切感来,“庆祝霍尔死里逃生!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季木第一个举杯响应,她接过话头,“最重要的是,感谢吴织小姐,若不是她,霍尔怕是要就此失踪……”
说到这,她又有点哽咽,似乎是想到那个无法承受的未来,泪水滚出几滴,霍尔心疼地凑近,将坠在她脸颊两侧的泪珠用手指抹去。
她边哭边笑着,拉住霍尔朝殷以炀深深地鞠了个躬。
殷以炀缓缓起身,“不要这么客气,顺手的事罢了。”
饭桌上的气氛随着大菜上方源源不断的热气而变得火热,殷以炀不算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但好在季父季母乃至季木都是开朗的性子,三人负责各种招呼,另外三人就负责在进食中抽点时间回答问题。
叶桃时不时就会问起他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眼见着糊弄不过去,殷以炀灵机一动,谎话张口就来,“实不相瞒,我其实……”他说到这,还犹豫了下,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我是逃婚跑出来的。”
“逃婚!?”
季友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缘由,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万万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姐姐居然会被逼迫着嫁人!
一时间季友真情实感地为吴织义愤填膺,也为逼迫她嫁人的家人而感到心寒。
其余人也都吃了一惊,季父嘴巴张张合合,自我感觉不应该随意插手陌生女孩的婚事,于是闭上嘴没说话,叶桃心疼地抚上殷以炀的后背,哄拍小孩似的,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说出去,若有人提起,我们就说织织你是来旅游的。”
季木想起下午时分车行老板对他们的那句提醒,庆幸自己对着酒馆老板撒了个谎,让对方误以为吴织背景神秘,且有人随身保护,否则若是这逃婚的真实原因穿出去,指不定会让吴织陷入什么危险当中。
霍尔看着这大小姐沉静的脸庞,心底怂唧唧地觉得她是在说谎——毕竟实在很难相信,一个性格如此高傲自我的大小姐会被人逼婚,以至于要离家出走到「光蚀」区那么危险的地方。
还有对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神奇能力……
但……既然她这么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自己还是不要多嘴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