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被抛弃五个春秋,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没人知道他到底死去活来多少回,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站楼道里抽了根烟,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凌嘉澍说他已经到医院大门口了。
方清珏这才又回大厅看了看,楼门口没有人,江川已经走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出走,越走越觉得这天气闷得厉害,连阵风都没有,喘个气都费劲。
医院大门口的人行路上停着一辆蓝色跑车,骚气的大尾翼相当拉风。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和驾驶位上梳着港式大背头,穿得很复古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最近怎么样?”凌嘉澍是广东人,说话带了点那边的口音,很好听。
“还那样。”方清珏系上安全带,跑车嗖地一下冲了出去。他不由得凝了凝眉,“超速了。”
“八百年才回来一次,随便扣吧。”凌嘉澍跟着车载音乐的节奏用食指轻敲方向盘,“你什么时候回的国?要不是那天和你聊了两句,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学了呢。”
“回来半个多月了,院里在这边有个项目。”一提到开学,方清珏的唇角向下压了压。
凌嘉澍看了眼后视镜,有辆黑色轿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了一条街。他猛地踩了下油门,趁着红绿灯变色的最后几秒拐了方向,将那辆车甩掉了。
牧泽推荐的私房菜馆离得不算远,他开得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将车停好,两个人踩着台阶走进大堂,服务生笑脸迎迎地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方清珏报了牧泽的名字,被服务生引着往包房去,凌嘉澍还站在门口,偏头看着马路对面,并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着收回了目光。
包厢里的饭菜都已经上好了,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简单地聊了聊近况。
“十月有场秀得你上场。”凌嘉澍的语气不是在商量,而是通知,“在墨尔本。”
方清珏虽然只是兼职模特,但也是他手底下的人,又欠着人情,再不情愿也得应下来,“好。”
“还和伯母冷战呢?”凌嘉澍问。
方清珏嗯了一声。
林真真和方程都在墨尔本工作,他去那里走秀,不回家看看说不过去,回去又免不了会吵一架。
烦。
一想到就烦。
“伯母为什么这么看好商科?非要让你跨专业考研。”
“谁知道呢。”
“这回你又没听她的,她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还是那样,学费生活自理。”
说到这,方清珏掏出钱包,将一张卡放在桌面,推过去,“凌哥,之前几次给你转账你都退了回来,这回可不能再拒绝了。”
凌嘉澍瞥了一眼银行卡,神色变得有些微妙:“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清珏认真道,“你再不要……以后的秀我都不去了。”
“你小子还威胁上了。”凌嘉澍不好再推辞,只能将卡收了起来,“行吧,那我暂时帮你保管着。”
方清珏嗯了一声,“这几年的学费不是小数目。我现在没办法全部还上,但会按月往卡里打款,你别嫌我还得慢就成。”
“得了吧,谁催你了。”凌嘉澍拿着银行卡在手里来回转了转,看过来的目光有点促狭,“我还指望你转正呢,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牙医了。”
“你那又不缺我这一个模特。”
凌嘉澍莞尔一笑,收好银行卡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吃完饭,方清珏送他离开,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好家伙,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手机屏幕,像一个放置在街边的蜡像,在闷热又潮湿的夏风里呆立了半晌。
夜里往来的车流声嘈杂不断,如同鼓噪不止的心跳,方清珏紧抿着唇,默默将自己凌迟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正准备收起手机,手机就像生怕被抛弃似的嗡嗡嗡地震了起来。
还是江川打来的。
他迟疑几秒,按下接听键。
“方医生终于下班啦?”江川那边很安静,一点杂音都没有,像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方清珏嗯了一声,惜字如金道:“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他攥紧手机,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睁开眼,语气冷淡且坚决:“算了吧,江川。”
电话里骤然沉默下来,几秒后,江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什么……算了?”
“我没兴趣和你玩暧昧游戏,到此为止吧。”他说着就挂断了电话,向右拐进人行路。
这条路停了一排私家车,几乎占去了一半的道路空间。方清珏没走出几步,手机就又震了起来。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果断按掉电话并将号码拉黑,完事再冷着脸把手机揣进兜。
人行路树密叶茂,遮住了大半路灯的光,将浓郁的夜衬得深沉幽静。
方清珏边走边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火,就听见身后传来嘭地一声,类似于摔车门的声音。
随后,一阵脚步声极速靠近,没等他回过头,就有只手从斜后方伸到面前,嗖地一下扯掉了他嘴里的烟,扔在地上。
“你胃都什么样了!还抽!”
方清珏怔怔地看着突然冒出来江川,脑袋嗡地一下炸开。方才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能量在挂断电话后就耗尽了,如今他是山穷水又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很轻很轻。
“你……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