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霜带着沐清浅踏入我的院子时,我正坐在廊檐上,晃荡着双腿,脚上的铃铛随着我的晃动发出“叮铃”的声响,我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的相思馆方向。
沐清浅站在院中,目光沉静地望向我,阴影落在他半边脸上,衬得他那双我最爱的眸子格外深邃。一只蜻蜓掠过水面,点起细微的涟漪,又匆匆飞走了。
瞧见他们的身影,我利落地从廊檐上跳下来,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赤脚踩在晒得发烫的青石板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大声嚷嚷道:“太慢了!怎么才来啊!”
我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却又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姗姗来迟。
不等他回应,我径直走向荷塘边的石桌,桌上早已提前备好一壶酒,两个酒盏,白瓷的酒盏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随意地坐下,沐清浅也跟着落座在我对面。
此前,我传信邀他来离人谷做客,此刻终于得见,心中既有久别重逢的复杂情绪,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我提起酒壶,为他斟酒,澄澈的酒水倾泻而出,在酒盏中泛起小小波纹。
我仿佛不经意开口问道:“旧地重游,感想如何?”
沐清浅目光缓缓落在我的脸上,平静地说:“离人谷与我们初遇时,别无二致。”
“是吗?”我笑了笑,将酒盏推到他面前,“这是我师父为娘亲酿的酒,娘亲从来不喝,全部都便宜我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我故意没有为自己斟酒,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沐清浅先是用手指在酒盏边缘轻轻的摩挲,然后端起,饶有兴致地观察把玩着这个小小的白瓷酒盏,好似它是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见此,我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梨涡若隐若现,开玩笑地说:“怎么,你莫不是担心我在这酒里下了毒?”
沐清浅抬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仰起头,毫不在意的一饮而尽。
我撇撇嘴,随即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只稍稍轻抿一口,嘟囔着说:“我才不会在师父的酒里动手脚。”
沐清浅轻笑一声,对我说:“阿洛,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吧,我不骗你。”
我盯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收起笑容,神色严肃的问:“从我传信给你,你三天就到了离人谷,是从相思馆那边过来的吗?”
沐清浅坦然地点点头:“是。”
三天时间,不多不少。离人谷位置偏僻,从相思馆到离人谷的距离最多不过一日,但其他地方赶来又不止三日。
沐清浅选了这么一个时间,也是特意让我知道,相思馆发生的一切是他所为。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继续追问:“相思馆……我师父……是你派的人吗?”
“是。”他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急切的说:“是不是因为,衣青罗不在了,如今相思馆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而楚轻狂作为相思馆馆主,又是前酒阁阁主,他实在太碍你的眼了。”
院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语气放缓,带着一丝悲伤继续问他:“相思馆奇人异人颇多,你又在觊觎酒阁的情报网,同时你还怀疑酒阁阁主令牌落在楚轻狂手里。所以,你一定不会放过他,是吗?”
沐清浅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轻笑:“原来酒阁阁主令牌在你手里。”
我没有否认,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心中却愈发冰冷。我厉声质问他:“你思来想去,花了三日时间来到这里,是否说明你早已布置妥当,离人谷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个相思馆了?”
“离人谷若真能独善其身,不问世事,我们自然可以相安无事。”沐清浅的声音很轻缓,话语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但凭离人谷与相思馆的关系,你们真的能够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吗?所以我觉得……离人谷,还是不要存在得好。”
我怒极反笑,一股悲哀涌了上来:“你无论如何都会对离人谷动手,是吗?”
沐清浅沉默片刻,竟然对我说:“阿洛,跟我走吧,你应该清楚我的心意。”
我猛然站起身,冷笑一声,不由讽刺道:“呵,沐清浅,你的心意?你的所谓心意,终究抵不过你想要这天下的野心!你认为离人谷是你脚下的绊脚石,你便要毁掉它,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离人谷——它是我的家!”
沐清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叹了一口气,坚定的说道:“多情山庄,可以成为你的家。”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那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院中一片死寂,唯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那令人烦躁至极的蝉鸣声。石桌隔开了我们,像是为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我与沐清浅对视,曾经历经生死的情谊,在这一刻,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彻底反目这一步。
离人谷的宁静,似乎也即将被这场风暴彻底打破 。
小剧场:
阿洛:我要开始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