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浅挡在我前面,积雪从他肩头簌簌滑落。木屋里的热气裹着烟味扑面而来时,我差点呛出眼泪。
角落的火塘烧得正旺,架着的铜壶“咕嘟咕嘟”响,却抵不过屋里的拥挤。屋内火光跳动,映出三拨人警惕的脸。
左边靠墙角落缩着对祖孙,老妪用羊皮袄裹着孙子,布满皱纹的手正往他嘴里塞烤土豆,看见我的目光,老妪将孙儿搂得更紧。
中间的长木凳上坐着三个江湖人士,女子抱剑而坐,剑柄缠着的红丝带还滴着雪水,两个男子正在擦拭长剑,剑鞘上的刻字已经被磨得看不清楚,看见我与沐清浅,他们也毫不在意,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右侧的草堆上坐着六个糙汉子,腰间别着弓箭,脚边放着湿漉漉的狐皮和背篓,其中一人正用粗瓷碗分着壶里的烈酒,看见我们到来,有个刀疤脸已经警惕的站了起来。
“打扰诸位,借个地方避雪。”沐清浅抖落大氅上的冰碴,视若无人的走到左边角落,脱下大氅铺在地面上,扶着我小心坐下。
江湖客中的女子扫过我们湿透的衣摆,忽然用剑鞘拨了拨火塘,添了几块松枝:“烤烤吧,这雪怕是要下到后半夜。”
沐清浅却没有过去,只是道了声谢,向他们借了根火,然后拆了个木桌子,迅速在我们这块地升起了一个火堆。
对面角落里的老妪忽然招手,往我手里塞了块烤得焦黑的饼:“姑娘家的手这么凉,快吃点热乎的。”
她孙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从怀里掏出半块蜜饯,粘着糖霜的小手不停的往嘴里塞。
“你们也是采药的?”糙汉中有人开口,嗓音像砂纸磨过石板。
他的话被风声打断,女子忽然按住剑柄站起身,盯着门口的眼神骤然冷下来。
我这才听见,风雪中隐约夹杂着脚步踏在雪上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靠近。
沐清浅将我护在身后,腰间殇魂蠢蠢欲动,火堆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唇角微挑的弧度,那是他遇敌时惯有的表情。
老妪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孙子慌慌张张去够水壶,却碰翻了旁边的药篓。
就在众人目光被响动吸引的刹那,江湖客中那个年长些的男子忽然欺身向前,暗器擦着同行女子的耳畔穿过漏风的木门,门外传来闷哼。
只见他掸了掸衣袖:“深夜雪大,门外的朋友是否该先通个名号。”
身后的一男一女已拔剑出鞘,剑刃上凝结的冰珠滴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滋”声。
火塘里的松枝“噼啪”炸开,照亮了木屋里突然绷紧的气氛。我顺手将阿婆给的饼放在火上烤,焦香混着雪水的冷冽在空气中散开。
而此刻,沐清浅的指尖正悄悄勾住我的小指,在这寒夜的木屋里,划出一道隐秘的暖。
木门被风雪撞开的刹那,冷风卷着刺骨的寒意,五团黑影扑进屋内。
为首者蒙着灰布面罩,腰间悬着的九环刀还滴着雪水,刀环相击的脆响里,他踢翻脚边的药篓,浑浊的眼珠在木屋里转了转:“把天山雪莲交出来,老子们留你们全尸。”
我这才想起江湖传闻——这座雪山盛产雪莲,正好天山派就在山脚,所以将千年才得一株的雪莲称为天山雪莲。传闻天山雪莲能治百病,活死人肉白骨,且还能够延年益寿,每年不知多少人曾为它葬身冰窟。
那个江湖女子忽然冷笑,红丝带缠就的剑柄在掌心转了个圈:“凭你也配问我们要东西?”
她话音未落,身旁的年轻男子剑刃划破空气,战争一触即发。黑衣人不再废话,五柄弯刀同时劈来,刀风卷起地上的雪粒,在火光里织出一片细密的银网。
沐清浅长臂一伸将我拽到木柱后,将我护在身后,衣摆扫过地面时震落几星火炭。
女子骂了句“老匹夫”,挥剑便砍,屋内顿时刀光剑影。
对面的老妪正用身体护着孙子,枯瘦的脊背在刀光里抖得像片落叶。而六个糙汉却盘着腿靠着草堆啃着饼,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惧色,倒像是在看勾栏瓦舍的热闹戏。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那江湖女子,不禁开口点评:“那剑招使的是太行派开山式,力道太轻,必露破绽。”
果不其然,战局在瞬息间倾斜。黑衣人显然练过合击之术,三人缠斗住太行派武功最高的男子,另一个男子已经受伤。
只见女子瞳孔骤缩,忽然挥剑砍向火堆,铜壶被劈得粉碎,沸滚的酥油茶泼向黑衣人脚踝,尖叫声里,她忽然转头盯住我们,染着血的唇角勾起算计的笑:“你们还不动手!”
小剧场:
阿洛:终日打雁的被雁啄了眼,沐清浅你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沐清浅:……你也是被算计的一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