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荣中久了,人就会变得贪婪,贪欲是猛兽,你永远喂不饱它,而它却会借着你给的食物日益壮大,向你索求更多。
万勉正是这样一个养着贪婪的人。
原来的他,只是一个老实的读书人,想要靠着努力考取功名,可事实却一再否定他的能力,他只得再开道,却又被长期的吹捧和金银的虚假,套进了跑不脱的桎梏里。
万勉又疯了,嘴里依旧不知在叨叨着什么。
行刑之前,他的眼前渐渐浮出两个人的轮廓,含着热泪,他看清了那影子——是方澈和方静玗在远方冲他挥手。
留襄居的茶羹,起作用了?
他这才止住了低语,缓缓抬起头来想要凑近他们,可这时,刽子手的刀也舞了起来。
“阿澈……阿静……等等我……”
这是万勉最后说的几个字。
万家兄妹带他学会了乐观,却又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美好毁掉。
他要如何赎罪呢?下辈子换他做牛做马吧……
三人人头落地后,御史中丞在大众的瞩目下,派人抄了万家。
徐袅离开了芜县,没人知晓她去了何方。
无妨,不论身处何处,她大可凭着自身的女红谋得一条踏实的生路。
不过好在,余生她不再是一个人——在万勉问斩的第二日,她便查出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倒也懂事,不愿提前闹出动静,让他那双恶贯满盈的祖父乐上一乐,但所幸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有他的娘亲,能将他带上正道。
于徐袅而言,这个遗腹子,也是她此后全部的希望了。
事情解决后,御史中丞派人将方家兄妹安葬在了一处,那里安静祥和,不会有人打扰。
出于人情,萧霖和穆宥为两人立了块牌,并在二人墓前放了两盏茶羹,诚心希望他们能在下辈子寻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但楚陌不然,在众人沉溺在贪官已除、正义已至的喜悦中时,他一言不发地来到了破败的万家。
见着忙里忙外搬物件的官役,楚陌逆着人群走了进去。
他施施而行,缓步走到那方池前。
万勉被捕,在一连逼问之下,他才告诉了官役方静玗尸身所在。
可待他们将方静玗的尸身捞起,交予仵作后,仵作给出了她的死因——溺亡。
没错,方静玗不是死于窒息,而是溺水。
那日,万勉本可探她鼻息,他却并未这么做,而是在其昏死的状态下,把她抛至池中,最终让那死水涌入她的口鼻,再无生路。
楚陌立在池前,撮起一小把鱼食,随手一抛,鱼儿纷纷浮上水面吞下,继而咕咚一声,再度潜入水中,翘起的鱼尾溅起一丛丛水花来。
楚陌望着渐渐散去的涟漪,轻叹道:“落花有情人无情,鲤鱼明理人不明,悲叹,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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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归于平静后,萧霖和穆宥并肩坐在空荡的留襄居里,久久回不来神。
这一回,没有高青高卉深陷的桩桩谜案,却给二人后劲更大。
此间,萧霖一度崩溃,因为在钱与权交织的谎言中,人命显得这般无足轻重。
当然,他们也见证了人世的美好。
无论是方家兄妹如一而终的良善,还是吕二夫妇舍己为人的大义,都给二人上了极其宝贵的一课。
这一趟旅途,让萧霖对下次的故事充满期待,也伴着茫然。
“快去收拾行李吧。”突然,楚陌从后院走了出来,“要关店了。”
“关店?”穆宥猛地站起,挠了挠有些麻意的大腿,“还没到打烊的时间啊,为什么这么早就关店?”
楚陌又一次被眼前这小孩无语到,碍于礼仪,他只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几日,你们很是清闲吧?”
“嗯嗯。”
“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就说过吧?这店本就是亏本买卖。”
直到此刻,穆宥恍然大悟——原来这回不是打烊,而是彻底关店!
那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又可以回天陵了?
但歇了些时日的萧霖却不愿再耽搁时间,毕竟从这儿回天陵,又要耗费七日,实在没有必要。
于是,她不顾穆宥如何自娱自乐,当即请求楚陌道:“楚老板,您干脆带我们进入下一个故事吧,不用浪费时间了。”
难得积极,楚陌也来了兴致。
于是,他也不顾穆宥在一旁如何叫唤,利索地为萧霖带来了余下的三本册子。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选册子之前,萧霖抢先问了嘴:“我想要一本,能让我们身边人站在权术顶端的。”
她这一要求倒有趣得紧。
楚陌反问道:“为何?”
“因为我体会到了,没有权和钱的路有多么难走,所以我想稍微为自己清理一下阻碍。”
经历了这么多,萧霖也算是成长了不少,竟开始谈起了条件。
既如此,那便由着她一次吧。
“这本吧。”随后,楚陌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三本册子,从中挑了一本出来,递到萧霖眼前,“这个故事的主角,可是本朝公主。”
公主?够尊贵!
好!就这本……“琴曲奏系流离者”!
萧霖二话不说,当即接下了这个任务,接着熟练地环住了穆宥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楚陌浅笑一声,挥起了水袖。
又是那道白光,天旋地转之后,二人再度踏上未知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