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样不合群的孤僻的学生总会招惹一些垃圾,所以回家途中他又碰到了那些喜欢搞小群体的人,许然想绕路,但他们不想。
他们喜欢在路口堵住许然,看他露出窘迫和害怕的神情,看他紧抓着书包带子的手,看他沉默不语低头被嘲笑。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听说他妈妈是卖的吧,就在那边那条街。”
“这算什么,你是不知道更炸裂的,他爸跟男人在一起了,你说许然会不会也是个同性恋?”
“你别说,寿星今天不是给了他一块蛋糕吗,这次他居然说话了,他说‘不要’,装不装啊,是不是和人家玩欲擒故纵呢。”
“人家可不喜欢男的。”
“就是啊,他这样的,白送都没人要吧。”
这些话语传进许然的耳朵,他垂眸当做什么都听不到,也许是习惯,也许是木然。
反正等他们说够了,就会走了吧。
可是过了很久,许然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们都没有走,天色愈发昏暗,他们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直到有人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草莓蛋糕在他面前晃,问:“想不想吃?非常好吃哦。”
又来了,一个两个非要在他面前炫耀吗?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许然的逆鳞,许然忽然抬头狠厉地看了他们一眼,攻击性极强,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他们都撕碎,这一眼把几个人吓了一跳,但发现许然什么都没有做又开始肆意嘲笑起来:“还以为你要干嘛呢,瞪什么瞪啊。”
许然没说话,默默把眼镜取下来,露出了一双冷淡清澈的眸子,大家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平常许然都低着头,眼镜还遮住了大半的五官,这一摘,大家才发现许然并不是他们想象的满脸青春痘的丑陋模样,反而清秀好看,顿时都没有出声。
不过,他们似乎不知道许然的习惯,在控制不住情绪要打架或者是后来在和邬言辞接吻的时候,许然才会摘下眼镜。
于是他平淡地扫了面前的人一眼,忽然给了男生一拳,直接把面前的人撂倒在地上。
“废物。”许然说。
“你干什么打人啊你!”旁边有人不满地叫出声。
“再说我连你一起打。”许然阴沉道。
那人被震住,一时不敢吱声。他们班成绩优异,大多数人只敢阴阳怪气明里暗里地针对并不敢真的动手,只有躺在地上被打的男生捂着脸,大叫道:“你怎么敢打我!你等着,我去告诉老师!我要让他们给你记过,我要……”
“喂,”许然用脚尖踢了一下男生腿,没用力,他敛眸睥睨着身下的人,“都十八岁了,还只知道告老师这一套吗,幼不幼稚。”
男生见对方看不起自己,爬起来就要和许然干架,许然其实没怎么打过架,平常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惹事就不惹事,但是今天他的心情格外不好。
他只想把这个讨人厌的世界全部撕掉,毁灭掉,打在身上的拳脚固然疼,但比起疼,他更觉得解脱。
他甚至在想,让对方把自己打死好了,打死了就不用这么累的生活下去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他只是有点疲惫,疲惫到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男生看到许然不要命的自杀式方式顿时招架不住了,对于男生的拳头他一下都不挡,好像只想把一直压在骨子里的恶劣和痛苦释放出来,所以男生没两下就吓跑了,几个人瞬间和潮水一样散去。
看吧,只要你强硬起来,他们又开始害怕你了,不敢欺负你了,早这样多好。
连绵不绝的雨斜斜地飘下来,许然躺在地上,一点都不想动,就如他所说,他只是累了,想找个地方随便躺一下,然后把这十八岁生日过完。
雨点落在了嘴角流血的伤口上,有些痛。
原来雨淋到伤口是会痛的。
但是他就像是一个被淋惯了的人,已经被麻木了,就像你一直处于冬天,就不会知道春天的温暖,你以为世界银装素裹,其实世界杏花梨雨。
那个草莓蛋糕在惊慌中被摔在了地上,沾上了大小不一的泥点,底下还掺和了雨水,看起来已经不能吃了。
许然就那样侧过头执着地盯着那个草莓蛋糕,盯到眼睛发酸,盯到眼眶发红,才在没有人经过的时候,偷偷地,小心地,好奇地挖了一点尝了一口。
他的眼睛轻微地湿润了一下,又很快消失不见,好像那一刹只是错觉。
甜的,他们没骗他。
绵密的奶油混着红色的草莓酱,里面还有松软的蛋糕,原来蛋糕就是这种东西。
这块肮脏的,破烂不堪的草莓蛋糕,是他吃过最甜最好吃的蛋糕。
也是他十八岁的的生日蛋糕。
雨不断地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