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随魁一真人从山顶下来时,已是明月高悬。
食过晚膳,师门的其余徒女习完课业后都各自散去。
魁一真人钻进洞南的一间小室,驱使内力合上石门,不再理会外界之事。
不久后,石门开始微微颤动,从狭缝中渗出几缕白气。
伍明达心下了然:“想必魁一真人修炼的正是她本人所创的七清心法,人有七情六欲,七情为喜、怒、哀、思、悲、恐、惊。心脑连通人身各处神脉,一旦修成七清心法,将有至纯至净的真气源源不断传入六脉。使用心法时,需隔绝纷扰,摒除杂念,之后只用弹指一挥,眨眼间,铁石亦可灰飞烟灭。炼得此心法,终可达至天人忘我的境界。”
耳畔突然回荡起魁一真人的笑声:“大道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
伍明达惊然转头,发现身旁除了秀姈、玑衡,就是身后闪烁着冷光的星盘。
然而她切切实实听到了魁一在说话,绝不是一时恍惚。
伍明达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难道这魁一真人还会读心之术?
正值伍明达一筹莫展之时,大师姐玑衡抄捡完毕星盘的度数,对她和秀姈道:“你们和我来。”
二人跟在玑衡身后,伍明达寻思:“这位大师姐像个闷葫芦,整天就没见她开口说过句话。好在她肯开这个金口,不然我还以为是魁一骗她试了怪药,被毒哑的。”
彼时魁一真人再未开口。
伍明达心道:“怪哉!不仅魁一真人怪,七清洞的人也都怪。”
只见玑衡捏了句决,洞的西面随即豁开一道大口,跨出去,外面更是别有洞天。共有二十四间房室抱湖而建,两侧各十二间,几乎都明着灯火,每一房供二人起居。
听玑衡介绍,里面文房四宝、洗漱吃穿的一应俱全。
立于廊下,可见一弯白月沉入内湖,廊道挂的碧纱灯笼被点亮,每盏灯笼底下各系着一块彩釉花卉挂子,夜幕下光影绰绰,与湖光交相辉映。
年龄最小的师妹已有十二,她从窗棂下亮出一双眼睛,被玑衡撞见,又赶忙拉下窗。
魁一真人自二十年前上山创立七清派后便鲜少下山,自修七清心法后,更是闭门不出。距上一次下山收徒还隔着七八年,而后从未出过七清洞。
七清收徒讲求与本派是道缘深厚,所以师门人数不多,何况能登临山门,问天下风云卦象的英雌就已屈指可数,供奉钱油的香客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留出几间空房以作不时之需。
玑衡给她二人指了两间暂时无人居住的客舍,“这几日你们就在此居住,若有什么不便或是需要的,可尽管来找我。”
说完便轻踩着步子走远。
待得大家洗浴完毕,房内的烛火也纷纷熄灭。
伍明达吹灭蜡烛,躺回了床上。
次日寅时四刻。
伍明达听见程烈星在窗外叫她起床,一脚踢开棉被,翻身从塌上爬起,大跨几步去拉开窗。
程烈星被她的响动吓得脚下一个趔趄。
伍明达拢好衣裳,打着哈欠替她开门,又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程烈星没听清,只随手阖上门。
忽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门外的大师姐玑衡依然板着脸,朝屋里扫了伍明达一眼,又负着七星剑走远。
程烈星道:“大师姐是个面冷心热的,不苟言笑,但你若有难处,告诉了她,她必然尽心尽力。”
伍明达佩上剑,调侃道:“只要她不尽心尽力给我雪上加霜,我便知足啦。”
程烈星轻哼道:“你不了解我大师姐,大师姐是天下顶好的。”
伍明达和秀姈尚未皈依道门,因而在魁一真人传授课业时,只能在主殿外等候。
授业完毕时,傍晚将至。
魁一真人出来便见秀姈往她的竹筒里洒着一种不知名的药粉,伍明达练完剑,闲来无事,就坐在地上撕手皮。她遂令身后的道僮交给伍明达一本《道德经》,说道:“一字不落地抄下来,明日卯时送给我瞧。”
伍明达双手接过书,愣神半响,迈步正要回房时,魁一真人却拉住她的衣领:“又急,我的徒儿们正想找你切磋几招剑术,待夜里再写也不迟。”
入夜,案几上的灯芯迸出几颗火花,伍明达搁下笔,转了转手腕,拉开窗棂,见对面程烈星那屋的灯还未灭,又接着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