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珺年岁见长,认为女儿生于天地间,当闯出一番作为。在她十六岁那年别过云舒后,驰马金陵,投靠了牵机阁上任阁主,逐渐起势。江湖上有闲功夫的人便去摸探了她的家底,宣称她家付不起佃租,爹娘和两个胞弟都快饿死了,罗如珺听后却说‘世上又不是没好心人,若真饿死了,一人一张草席子裹身埋了去,何必再来麻烦我?’”
伍明达打趣道:“罗如珺说得对。我方才与她交手,感觉她倒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听二娘如此一说,想来她曾经也是一位有心志之人,可惜造化弄人,让她做不了‘治世能臣’,只能当一位‘乱世枭雌’了。”
关二娘与秀姈皆是哈哈大笑,程烈星瞪大了眼睛,不懂她们何故发笑。
秀姈接道:“反正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嘛。”
程烈星听完后暗自腹诽:山下的人千奇百怪,有的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有的是非要搅出一阵风起云涌,仿佛这样就能名留青史似的。
伍明达看出程烈星心里有事,“不要多想,就算天塌下来了,今夜的觉还是一定得睡。从今以后,风波还多着呢。”
伍明达继而插科打诨:“一个罗如珺,就将你吓着了?这世间还有千千万万个罗如珺等着你去应对,一个罗如珺让你诚惶诚恐,若遇到比罗如珺还厉害的人物,你又要如何应付?”
程烈星垂眸看着地面,“我不知如何应对。”
伍明达仰头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今夜之事,也算是先叫你领略一下山下的世界。”
她转而对关二娘说道:“只是事出蹊跷,既然丁堂主与罗如珺是旧交,那她今夜是出于何意,要对你大打出手?云梦山庄庄主吴不沉的死,会不会和她有干系?”
关二娘:“平心而论,丁妹妹八面玲珑,无论官宦权贵,还是江湖人士,她都多与人交好,极少结仇。外人尚是如此,更不必说罗如珺了。要说为什么对我大打出手,估计是源于我身上带着丁妹妹的东西。”
关二娘说的东西,其实就是在碧霄楼宴饮那次,雁儿从角落里捡到的核桃,大概是里面藏了极要紧的物件儿,丁云舒带在身上恐引火上身,所以先让关二娘暂时存放于望月客栈,免得惹人注目。
秀姈:“依我看,她领着一帮亡命之徒颠沛流离,图的也就是个荣华富贵。再说,唯恐天下不乱的是她,天下一乱,不论文的武的,都能从里面做文章。她如果是想封王拜将,天下未乱蜀先乱,这里地处夔蜀交界的地带,天高皇帝远的,要想掀起一股乱潮,按理说比其她地方更为容易。只是我看她所行之事透露出的种种迹象,都不过是逞一时之快而已。”
关二娘赶紧拦住她的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我们听到了,在外面万万不可胡乱说了去。”
伍明达倒是满不在乎,“哈哈,皇帝都是女人了,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自有周以来,史书上除了前朝的神武皇帝是女人,那龙椅上坐着的,谁下面不是多个玩意儿的。逆者,才是顺天道也。况且女人做皇帝,本就是奉承天道的事。既然是顺应天意,做了天下共主,谁还在乎民间百姓的几句杂言碎语。你越怕她们,才越不敢让她们说话。”
丁云舒骑快马赶来时,天色已大亮。她神色匆匆,见几人无恙,这才松下一口气。
丁云舒轻车熟路地将缰绳扔给小二,翻身下马,“听人来报时,可叫我好生担心,非得见上你们一面我才全放心。”
关二娘应道:“大家都无事,她也未伤了谁,看来只是想拿了东西就走。”
丁云舒问道:“东西还在吗?”
关二娘:“在我身上呢,此物我为保万无一失,都是妥帖随身携带的。”
伍明达回到自己的客房内,先坐下为自己斟了一盏冷茶,因昨夜没有睡好,身躯有些疲惫,然而此刻却毫无困意。
她瞭望着对岸的山壑,算了算时辰,想来这时魁一真人应该刚结束打坐,活络完全身筋骨,正要食用早膳。
她又喝下一口冷茶,使得神思清楚了不少。
问起吴不沉的死,关二娘并没有回答她,其中究竟有什么盘根错节?
难道一切都只是机缘巧合,不过是她思虑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