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烈星在七清已成习惯,每日寅时准时起身练剑,伍明达见贤思齐,二人相互督促,伍明达的剑术也小有推进。
程烈星进城买的糕馅还剩零散的几块,伍明达这几个年长的不喜这类甜食,程烈星只好每次都分与那些女童。
结果不出伍明达所料,一开始个个都图新鲜,后来吃多了,觉得闷腻,每每程烈星拿出零嘴儿,女童们便捂住口鼻拔腿躲开。
如今程烈星闻见这味道,愈是心慌反胃,干脆扔进狗槽,想着狗若不吃,便不是我糟蹋了。
秀姈拆开秀玉蛟的回信时,程烈星和女童们正围着院子的石桌斗蛐蛐儿。
秀玉蛟信里声称她让人寻遍苗寨,就连散居各地的也都问了,得到的回复却都是从未见过此人。
程烈星前几天从秀姈那儿要来两只蛐蛐儿,说是打算养着玩。魏琰嗤笑她幼稚,伍明达替她讲明原是七清洞里没有可解闷的,除了一堆刀剑卦象,就是众师姐妹与魁一真人。
程烈星好独来独往,闲暇之余便是上山,一人独坐良久,没体会过这些俗世乐趣。
“你们要是赢过我,不仅蛐蛐儿归你们,我还能教你们剑法;若是你们输了,就要替我擦半月剑,三日一次,不得有一丝污迹尘灰。”程烈星率先定下赌注。
女童们答应得也爽快,听上去对双方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蛐姐儿,你要是将她们的打败了,我立马去剁肉馅,好生犒劳你。”程烈星给她的蛐蛐儿各自取了名,个头大些的叫一个蛐姐儿,个头小些的蛐小妹。
现在蛐小妹在女童们手里。
可谁知蛐姐儿看似勇猛,一个劲儿闷头向前撞去,蛐小妹不与它正面交锋,则是迂回至它的一侧,用头顶撞蛐姐儿。不到几回,蛐姐儿就败下阵来,蛐小妹大获全胜。
蛐姐儿躺在石桌上六脚朝天,蹬挠着两条后肢,极力想要翻过身。
程烈星回过头又认为她输得不值当,但耻于自食其言,于是向女童讨回她的蛐蛐儿,让她们找到木剑,表示准备立刻传授剑法。也许比起蛐蛐儿,女童们觉得剑法才更稀罕,索性大方地让给了程烈星。
待蛐姐儿翻过身来,女童们已经跑远去找剑,程烈星逮着两只蛐蛐儿自言自语:“现在起,你是蛐姐儿。”她将头扭向大个儿的蛐蛐儿,“你输了,只能当蛐小妹。”
伍明达无事可做,去书房要来了文房四宝和一本楷书临帖,回到卧房,在书案上铺开纸,准备写字。
出于久未动笔的缘故,伍明达下笔生疏了些,加上她的字本就歪斜不成体统,起先凭空写下的几个字,更像蚯蚓滚白沙。
她搁下笔,竟认真“品味”起她的字——字里行间,条条蚯蚓似乎比先前多了几分豪气。
她瞥向手边翻开的字帖,心道:“若是习成方正的规矩,岂不是要吞没现在的灵气?可字要是连形都没有,就更不要谈意。不如先照瓢画葫芦,将字形摆正,再去追求形体新颖。”
伍明达再次提笔,从横竖点撇勾折捺起练。先将一笔一划理清了,最后合成整字。
换作以前,她必胡乱挥洒几篇后,就开始坐不住,但这次居然能在书案前坐半个多时辰。虽然写出的字笔画力道不均,篇幅凌乱,然而伍明达自觉从七清洞下来后,定力倒是更强了。
她转了转手腕,抬头看天色尚早,继续埋头苦练。
秀姈天黑回天水碧时,见伍明达翘脚坐在椅子上出神,面前满桌狼藉,手上沾有墨迹。
“你是去偷了墨吗?”秀姈手指往砚台里一蘸,指腹上粘了几颗凝涸的墨点。
伍明达回神昂头,回答:“练字。”
“练得怎么样了?”秀姈顺势坐在桌沿。
“毫无进展。”伍明达有气无力道,“字形竟比之前还毛躁。”
她抽出一张草稿叫秀姈过目,“但我发现,比之先前,现在的字多了几分豪气。”
秀姈懒得揭她短,只放下一句“还需勤练”,即道:“今夜我们去张府探察一下,定个时日,好去把张若谷接出来。”
伍明达恢复了一些精神,收起腿,在笔洗中轻轻转动毛笔,笔墨在水里蔓延开来。洗净后,她提起笔,捋顺羊毫,挂于笔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