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十分安静，时屿坐在对面，眼神却时不时停留在鹿闻笙身上，显然是被吓惨了，脸煞白煞白的，整个人看着可怜极了。
时屿手指无意识在自己腿上轻敲，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拿起放在一旁的绒毛毯子递给了鹿闻笙。
鹿闻笙正思考着事呢，突然面前出现了毛绒绒，控制不住地接住了那条毯子，然后抬头看向时屿，有些疑惑。
“你脸色不好看。”时屿言简意赅说道。
鹿闻笙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看了时屿一眼，但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她现在也确实是不太好，但鹿闻笙却觉得根源并不在那场“斗兽”，“斗兽”时她的注意力反而一直在被分散，而这个根源是……
皇帝宋野川。
她从见到皇帝起，就一直有种窒息感以及被盯上的恐惧感，这种感觉，一直到皇帝离开还久久不能消失，一直都在提醒她，这个皇帝不对劲。
比起她第一次见柳衡，心里微微的难受不适感而言，这个皇帝带给她的，可以说是让她下一秒就可以呕吐出来的巨大冲击。
“你怎么来这了？”柳衡见她一直都没有缓过来，便想着找个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哦，对了，这个是柳衡让我给你的。”被时屿这么一打岔，鹿闻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赶紧将柳衡给的小瓶子递了过去。
“柳衡？”时屿皱着眉头接过，打开瓶子，里面有一张小纸条。
非常小的纸条，但时屿看完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他还有跟你说什么吗？”时屿将纸条攥在手里，看向鹿闻笙。
鹿闻笙刚想摇头，却忽然想起了柳衡那句算不上玩笑的玩笑话。
“他……让我……杀死皇帝。”
时屿身形一滞，但迅速恢复正常。
鹿闻笙皱着眉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她直觉不太对，不管是柳衡还是时屿，又或者是那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皇帝。
时屿有心带过这个话题，便开口道：“你为什么突然来行宫，不是在上都城做生意吗？”
鹿闻笙心里清楚他想略过这个话题，但还是配合她回答了。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你之前不是跟我说马术在这些贵族小姐内很流行吗？我想设计一款女子专门用于马上的服装，简单方便一点，我想着估计是有一个带头的身份尊贵的人，所以想来见见她，跟她聊一聊。”
鹿闻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时屿，本想看看他的反应，结果刚转头就撞上了时屿的视线。
鹿闻笙挑了挑眉，“咋了？你觉得我这个想法不好？”
时屿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想把话题给快速带过的，结果没想到反而被鹿闻笙的想法给惊讶到了。
“是昭华公主带头的吗？”鹿闻笙看着时屿的表情，心里差不多确认自己的想法。
“皇上只有两个妹妹，昭华公主和雅安公主，皇上与雅安是一母同出，昭华公主喜欢马术，雅安公主与昭华公主亲近便也连带着对马术有几分兴趣，为了迎合两位公主贵族小姐里就风靡起了马术，不过你要设计关于马术专门的服装这倒是新奇。”
“新奇？新奇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那你说昭华公主会喜欢我的设计吗？”鹿闻笙已经完全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给抛掷脑后了，她现在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设计计划，以及客户源。
“会的。”
嘴比脑子快，时屿说完之后还悄眯眯地看了眼鹿闻笙
鹿闻笙打了个响指，“有眼光，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好不容易将凝固的气氛给化开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大人，是无净大师。”
时屿拉开帘子，马车前，无净一身素袍，手握着佛珠，看着时屿，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
“请无净大师上来。”
片刻，无净便上了马车，他看见马车内有人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淡定地往时屿身边坐下。
“鹿施主，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鹿闻笙双手合十，心里却疑惑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并且从他一上来鹿闻笙就盯着他的头发看，没剃度的和尚不算少见，但黑发中掺杂着白发的和尚就少见了，看他年龄也并不大，但白发的数量却并不少。
“小僧号无净，姑娘唤我无净便行。”
悟净？
沙悟净？
“悟净大师好，斗胆问一句，大师的师父法号可是玄奘？”鹿闻笙有些好奇地看着无净，完全忽略了一旁时屿的眼神示意。
“鹿施主，贫僧法号为无净，万物本无的无，贫僧的师父法号是万空。”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罪过罪过了，无净大师。”
鹿闻笙也感觉自己有点冒昧了，赶紧双手合十虔诚道歉。
时屿不去看鹿闻笙了，转头问道。
“无净大师去哪？”
“万书阁。”
时屿点头，看似随意靠在车厢上，实则身体紧绷。
万书阁不在行宫内，而是在行宫外几里的地方，周围多是树林，环境清幽。
鹿闻笙看着马车渐渐驶离行宫。
“在这里停就行了。”无净停下了转动佛珠的动作。
“这里离万书阁还有一段距离。”时屿提醒道。
“贫僧自己闲来无事时曾以步行丈量从行宫到万书阁的距离，周边树林茂密，使人一看便觉得路途遥远，但自己一走却又发现仅一步之遥的距离，时施主，有时，眼见不一定为实。”
“是吗？我受教了。”
时屿随意笑了笑，对无净挥了挥手。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贫僧告辞。”
等无净走后，时屿才彻底泄力靠在车厢上，将一直握着纸条的手抬起，随意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因失去力气，手指微微放松，露出了里面带血的纸条。
鹿闻笙看着那抹血迹有些震惊地把他手掌舒展开，指甲印已经深到肉里了，皮开肉绽，很难想象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掐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