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童子蒙连续几日的用心调理后,卫观颐终于在第五日的中午醒了过来。
随之一起苏醒的,还有伤筋动骨的身痛,以及失去亲人撕心裂肺的心痛。他恨不得自己再次晕厥过去,因为昏迷可以让他暂时忘掉那残酷的现实,至少在那浑浑噩噩的世界里,他的父亲还未曾离他而去。
他记得醒来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向来坚强的父亲老泪纵横地对他说:“为父未能完成之事,以后就只能托付给你去完成了,你务必要代为父去把这事办好,否则我们卫家就要失信于人了。”
想起父亲的样子,卫观颐颤动着眼睫毛,眼泪顺着两侧太阳穴,无声地向床板上流去。
他觉查到自己的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不知道自己的腿以后还能不能恢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命从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走出去?最主要还是……他把“馚阖”给弄丢了,没有了“馚阖”,他又该如何去完成父亲托付的那件事?
他可能注定要辜负父亲了……
卫观颐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手中似乎握着块石头,不知这块石头是谁放进他手里的?也不知那个人为什么要放块石头在他手中?
他拿起石头艰难地侧过身,在墙上一笔一划地画起来,脑子里回忆着父亲的音容笑貌,哭得泣不成声……
童子蒙提着药罐来换祝老九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祝老九先一把拉着径直往卫观颐所在的牢房走去。
“怎么了,是那位新犯人出什么事了吗?”童子蒙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他没出事,是他醒了,不过看起来情况很不乐观,我觉得他现在的状况比昏迷的时候还要吓人。”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卫观颐的牢房门口。
祝老九指着拿着石头一直在墙上写写画画的卫观颐道:“他今天醒过来后不吃也不喝,就一直流着泪在那墙上画个不停,我怕他这样会更损心神。稍微有点好转的身子若这么哭下去,只怕到时连大罗神仙也难救,你说该咋办呢?”
童子蒙指指里面,表示自己要进去跟卫观颐谈一谈,想先看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祝老九会意,赶紧开了门让童子蒙进去。
童子蒙进去后又回转身,小声对祝老九道:“大哥,麻烦您去前边守着下,如果我没出去,尽量不要让人往这边过来。”
祝老九点点头,转身就往前厅走去。
童子蒙居高临下看着眼前闷头画画的背影,想着马上就要跟此人在清醒状态下见面了,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孰料他都已经走到卫观颐的床跟前了,卫观颐也未回过身来看他一眼,自始至终都执着地拿着块石头,像发泄般的在墙上狠狠画着。
童子蒙认出卫观颐画的是四叶草的图案,他知道这种草,有象征幸运之意。他不知道卫观颐为何要画这么多的四叶草,在手够得着的范围里,卫观颐已经层层叠叠画了满满当当的四叶草图案了。
童子蒙将药罐小心放在桌子上,然后弯下腰来轻声问道:“这是四叶草吗?以前我们寺外有很多三叶草,师父告诉我,说我如果能找到一片四叶草,就会拥有此生最大的幸运……但我从来没有找到过。你找到过吗?”
童子蒙以为卫观颐听了他的话后会回过头来看看他,结果这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没有半点回应。依旧锲而不舍的、自顾自的画着他的四叶草,似乎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独自生活在一个只有四叶草的空间里。
童子蒙没有因为卫观颐的不理不睬而有所气馁,他注意到卫观颐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捂着脖颈,像是执着的想要抓回什么东西。他突然灵光一闪地说出两个字:“分合?”
果然,卫观颐原本正在画画的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两个眸子像两束光似的直直射向童子蒙。
没想到他的眼睛竟这般好看?童子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他曾想象过无数种卫观颐睁开眼睛后的样子,但想象里的每一种样子、都不及本人睁开时来得那般惊艳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