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五无意中听人吟诵过这样的诗句,他认得几个字,却不懂这些诗词歌赋,他看到绿叶婆娑、风姿艳丽的花,就只能想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想起她芙蓉面上的笑和泪,如露染胭脂,雪浸碧虚,不改芳华。
钟五毫不怜惜地折了一枝又一枝,比起花,他更怜惜人,若能博她一笑,这花也算不辱使命了。
秋风中,木芙蓉微微摇摆花枝,觉得天有些凉,阳光都不那么温暖了,她也快被薅秃了。
如果说木芙蓉是钟五意料之中的惊喜,那么套在绳子里还悠闲吃草一点不急着跑的鹿就是意外之喜了。
钟五回到家,将活蹦乱跳的鹿捆结实了,拴到柴棚里,便匆匆出了门。
他一路跑到之前藏身的柳树下,才觉得不妥……他什么也没带,连之前做好的花篮也没带,这样贸贸然上门好似太过突兀了。
四野无人,钟五思索片刻,将花连同竹篓一起放在江家门口。
他悄悄退回树后,吹响双鱼骨哨。
清亮的哨音传入江家院子,江衔月愣了一下,跑出大门。
门口无人,只有一筐开得正艳的木芙蓉,竹筐她是认得的——钟五编东西时,习惯把封边的竹条顺着边沿一股一股缠在一起,看上去就跟缀了一圈花边似的。
江衔月不由一笑,将装满花枝的竹筐抱了满怀,愣了一会儿,才回院子。
钟五看到了想看的,不再留恋,自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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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柴棚里拴着的鹿有点蔫,却不妨碍钟五牵着,去城里卖了个好价钱。
他心情愉悦地往家去,正赶上他三哥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
屋里,赵穗儿要生产了。
除了钟大、钟二、钟四在外做工还未回来,钟家的人都在。
钟五也不再出门,在院子里静静陪着钟三。
屋里不停传来呼痛声,一向乐呵的钟三满脸焦灼,不停在院子里转圈,地上的土都要叫掀起来一层
钟五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以往,他不曾在意过这些事,即便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侄女儿,三个侄子,他也没觉出生活有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家里更热闹了,小孩子好玩,但是也闹腾。
直到此刻,他才体会到一个生命的降生,是多么郑重的事情。
在父母紧张地期待和担忧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成为父母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和她,以后也会如此吗?她如芙蓉花一样娇艳的面庞,也会因他而痛苦却满含期待吗?他要如何为她遮风挡雨,让他们安然无忧……
钟三抱着女儿,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婴儿的哭声传来,钟五回神。
小侄女儿丑乎乎脏兮兮的,还不住啼哭着,钟五瞧了一眼,所有的思绪都散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芙蓉花只为他带露就好。
钟家亲戚少,钟老金和陆氏年轻的时候少了帮衬,没少受欺负,他们就盼着儿媳妇儿多生几个孩子,不拘男女,能把钟家带得人丁兴旺起来就好。
如今又多了个小孙女儿,还是老三夫妻俩盼了几年才盼来的,他们喜出望外。
陆氏当即就安排好一切,用心照顾三儿媳妇儿坐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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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竹篓比较深,为了不伤害花朵,钟五折的芙蓉花枝都很长。
这正方便了江衔月。
她取了几枝,扦插在西厢窗下,江旭新开的花圃上。又束了一把,插在花瓶里,放在床前的方几上。剩下的一则剪短了枝,浮在院子里,一个蓄满水的石槽里。
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很是轻松,江留青忙的事情不多,每日就围着儿女打转,看见他们做什么都要夸一夸。
像现在,他就夸道:“这花儿好看,你收拾得也好,在哪折的?你也就能过这几天松快日子了,是该多出去玩玩儿。再过些日子,天彻底冷了,不好出去跑不说,花啊草啊的也都枯败了……”
江旭无奈。
前几天,钟五和妹妹单独坐在院子里,他就有些不爽,还是秦霄宇劝住他。
这才几天,钟五又来献殷勤……他妹妹高兴,他爹还夸得厉害。
他只觉得他们俩傻透了。
“她整天在家里窝着,哪会出去折花,还不是有人给她送到门口来?”
江衔月也不生气,乐呵呵摆弄好,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呵呵,吃什么都好。”江留青不挑,闺女做的饭菜他都爱吃。
“我要吃辣子鸡。”江旭咬着腮帮子,对那父女俩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