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要贴春联,江留青搬着梯子出来,正要亲自上阵。
江旭拉了一车东西回来,是秦家兄弟特意带过来的蜀中特产。
他也不歇脚,拦下了要爬梯子的江留青,自己上去将春联贴了。
“爆竹声中辞旧岁,梅花香里迎新春。”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人们迎来了新的一年。
子夜,江衔月虔诚地跪在娘亲的牌位前,向她细细诉说这一年里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大年初一,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腊八三奶奶说的要去甘露寺的计划也未能成行。
大年初二,钟五来岳家拜年。
自上次分别,已有半月,他却觉得像一年那样漫长。
原来没定下的时候只要见到就心满意足,如今定下了,却又想早点把人娶回家。
尤其钟家一家子恩爱夫妻,只有他和钟六大眼瞪小眼,互瞪到天明。
好在明年这个时候,她就是他的妻了。想到这里,忐忑与彷徨变成了憧憬和向往,长夜漫漫,连丝丝缠缠的思念也变得有滋有味。
但他今天还是没能见到江衔月。
江衔月去给三奶奶和大伯母拜完年后,直接被大伯母留下吃饭。这也是三奶奶提前交代过的,这一个月,坚决不允许钟五和江衔月见面。
江旭引着钟五和秦霄宇兄弟去三奶奶和大伯母家拜年时,江衔月就躲在屋子里。
秦霄宙是个读书人,但与江旭和秦霄宇无心功名不同,他和江生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虽然年纪相差好几岁,但都有一种腹黑的气质,两人很投得来。
几人回到江留青家,江海和江涛也过来拜年,江留青看着一屋子子侄辈儿,抱着玉郎乐呵呵笑。
然而到该准备昼食的时候,一屋子男人都傻眼了。
江旭撸起袖子,准备亲自上阵的时候,三奶奶派来的援兵——二伯母和赵氏婆媳终于到了。
江留青和江旭这才意识到,家里没有女人的凄惨,又不约而同想到,一个月后,女儿/妹妹出嫁了,他们要怎么办呢。
众人吃了一顿妥贴的饭菜,钟五自然是被众人灌酒的对象。
只是每人敬了一杯,其余的就都被江旭拦下了。
之前江生和秦霄宇的话他都入心了,这是他的妹夫,在他像他一样爱护他妹妹的时候,他也会像珍重妹妹一样维护他。
黄酒不醉人,钟五又有些酒量,是以喝了几杯,并没有醉的迹象,江旭这才放心让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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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日子,钟五几乎是掰着指头数着过的。
一日一日过去,终于到了二月初一,婚期临近,江衔月的嫁妆也置办妥当。
江衔月看了一眼,虽然江旭说绝大部分嫁妆都放在宅子和庄子里,可外头依旧一片红,这些是要抬到钟家去的。
“别看了,也就几件家具和一些零碎东西,都是事先量好的,看着占地方,等放到新房里,就显不出什么了。”
江旭忙中抽闲过来看妹妹,拍了拍她的脑袋。明天过后,她就有新的身份了。
其实附近成婚,除非特别娇惯女儿或者家中富贵,一般很少陪嫁床之类的大件家具,通常两个箱子就打发了,至多再加一个柜子,所以嫁妆都是婚礼当天随新娘一起被接走的。
但是江衔月的嫁妆里有床,要提前一至三天安床,所以江家提前和钟家商量,安排成婚前一天抬嫁妆。
宾客虽多,但和他们家血缘亲近的,也只有三奶奶家和大伯母家,其他的不是邻里,就是朋友。
江留青想着江旭离家多年,对邻里还不是很熟悉,就请了三奶奶和大伯母来主持大局,他则带着儿子迎接宾客。
江生抽空过来一趟,给了江衔月一封未署名的信。
“这是年初你哥寄回来的信,我当时怕让你空欢喜一场,没给你看。现在他回来了,这个还是给你收着吧。”
江衔月接过来,就要拆开,被江生拦住,“现在别看,等嫁过去再看,我可不想看你哭鼻子。”
说着,又拿出一个匣子,“我自己画的,好好收着,等我将来成大家了,说不定这就是传家宝。”
江衔月接过来,笑道:“现在也能当传家宝。”
“你是明理的人,孝敬公婆、和睦妯娌这些话我就不说了。但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明理,若是有不如意的地方,只管和我们说,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你哥有一句话是对的,无论嫁不嫁人,嫁给谁,你都是咱们江家的女儿,往后余生,兄长们都会护你平安顺遂。”
江衔月垂下头。到这个时候,她才深切地感觉到,嫁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江家之女,钟家之妇,不是说说而已,她马上就要从熟悉的环境中脱离,步入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
不舍、担忧、留恋,这些情绪似乎是瞬间涌入的,又好像早有萌芽,经过时间的酝酿,在此刻爆发。
江衔月的眼泪瞬间滑落。
江生哭笑不得,“好了,你不是说钟五是个很好的人,会护着你,不会欺负你么?离得也不远,以后常回来就是。”
江衔月总算憋住了泪,点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