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徐氏和周氏,她心里是看不上的。
什么东西别人心甘情愿地给和自己死乞白赖地讨,哪怕最后的结果一样,里面的情分总是不一样的。
说起来,当初两家的婚事定得仓促,她娘家就不大满意。
在这乡下地方,平常人家都是头年下定,把正日子定在第二年,一来过年过节女婿会上门走亲戚,二来农忙的时候女婿还会上门帮忙,以示对女方的看重。
钟四是哥哥,订婚比钟五晚就算了,婚事不好再放在兄弟后头。
但正月里又不兴成婚,所以她娘家的意思是,把钟五的婚事往后推一推,她和钟四的正日子就定在二月初二这一天。
不曾想钟家根本不愿意,不止钟家不愿意,最先反对的竟然是钟四。
她现在都还记得钟四那时候的眼神,跟过去全然不同的眼神,好像是失望,又好像是无奈。她有一种直觉,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他真的会放手。
钟家敲死了要把婚事放在腊月,她娘家又死不同意,她当时也真是怕了,悄悄拿了二两私房钱给爹娘,说是钟四补给他们的年节礼钱,她爹娘这才松口,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只是她和江氏年前年后进门,不免被人拿出来比较。昨天才办的婚事,今天外头就有人嚼舌根。
说她的时候,大家只会说她有福气,耽搁这些年,到这个年纪还能嫁到钟家,可算是掉进福窝里了。
说起江氏来,却都说钟五有福气,娶到陪嫁丰厚的美娇娘不说,单是那风光排场,就是十里八乡头一份。
她自认通情达理,没有计较这个,可钟四是个老实的,被兄弟越过去了还傻乐,家里也没个说法,公婆更是连一句宽慰都没有。
她原来就是抱有几分幻想,想着看着幼时的情分,公婆会高看她几分,待她比妯娌们亲厚些,如今也全都被打破。
哪怕她安守本分,不像大嫂二嫂那样闹腾,公婆对她也总是淡淡的,甚至还不如对大大咧咧的三嫂那样热乎。
现在又来了个江氏,在妯娌里头冒了尖儿,以后恐怕更没有她站的地儿了。
郑秋娘想着,眼角往下垂了垂,拧着帕子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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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堂屋的事,钟五并不知道。
他刚从白石桥回来,除了点心和茶叶,他还给江衔月买了一枝海棠绒花,一包饴糖,一包茶点。
她昨天戴了一对大红牡丹的绒花,浓艳华贵,但花太大了,她似乎不太喜欢,今天早上在头上比了比就又放下了。
这枝海棠绒花明艳雅致,妩媚动人,很衬她的颜色,她肯定会喜欢。
江衔月还睡着,钟五没打扰她,悄悄将绒花别在她头上,拿着鸡蛋去林婶子家借牛车。
林婶子就是那天的全福人,她近身接触过江衔月,也不得不感叹钟五的好福气。
不说那丰厚的嫁妆和两个举人哥哥,就是那么个人儿,每天在屋里看着,不知道有多赏心悦目呢。
她笑着道:“用牛车过来牵就是了,还拿这个做什么,快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吃。”
钟五道:“家里有呢,怕大叔明天有活儿要忙,就提前问您一声。”
“他有什么可忙的,每天也就是那么点儿活儿,明天我们不用,你来牵就是。”
“多谢婶子了,我明天一早再过来,您忙,我就先走了。”
钟五进门的时候,江衔月已经醒过来,正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发愣。
钟五走到她身后,帮她理理鬓角,“怎么,看呆了?”
她额前的碎发是昨日才梳上去的,短短碎碎的,总是不听话,调皮地要散下来。她今天早上就在那刘海上摆弄了好一会儿才算收拾妥当,现在发愣,难道又是看这几缕头发不顺眼?
江衔月没有回头,抬起手,顺着他的指缝握进去,与他十指交缠,眉目含情地冲镜子里的钟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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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钟五就去借牛车,刚到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心里一咯噔,看看天,见才卯时,才稍微放下心……他还以为是自己起晚了。
匆匆拴好牛车,钟五去了屋里,果然爹娘兄嫂陪两位舅哥坐在那儿,他上前行礼,“哥,四哥。”
江涛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喊。
江旭点点头,“五郎。”又对着钟老金和陆氏道:“叔和婶子别介意,实在是我爹他们催得急,我又忘了提前跟月儿交代来接,怕两下岔开了,才来这么早的。”
江衔月这时候也出了屋子,她刚刚在屋里就听见了动静,只是因为收拾头发耽误了一会儿。
虽然在婆家也如意,但也是钟五一直陪着她的缘故,她才不至于手足无措。现在见了两个哥哥,自然是激动万分的,“哥,四哥。”
江旭看着眼前的妹妹,除了将头发梳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便放下心。
他不愿承认妹妹似乎比之前更明艳了,似乎从一朵娇艳的海棠变成了雍容的牡丹,眼角眉梢都顾盼生辉。
一行人不再停留,往江家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