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皂是近两年才在县城里流行起来的,只是卖得比较贵,要几百文一块,平民之家少有用得起的,即便用得起,也不舍得买。
她以前买过一块,还试着自己做过。她做出来的,香味、颜色和效果都比较好,只是比较软,不容易成型,没有外面买的硬实耐用。
若是这些货物是高价从海外买来的,又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运往内地,那她能帮上一点忙也说不定?
江衔月定下主意,归置起东西来。
钟五在铺床,江衔月收拾好东西,把手靶镜藏在身后,冲他招手,“来,给你看个美人。”
钟五颇有几分惊奇……以往谁夸她长得漂亮她都要不好意思的,只是一个人偷摸着乐,今天竟然主动承认自己是个美人了?
“是得好好看看!”他站在那儿,仔细端详起自家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来。
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更何况这昏灯明月之下,还是自己心爱之人呢。
钟五顿觉色授魂与,心愉于侧,不由往前踱去。
江衔月不妨他犯痴,一肚子机灵没处使,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嗔道:“你看什么呢?让你看这个!”
钟五回神,看向她手里的小靶镜,里面映出一张冷峻张扬的脸来,只是眼神不似以往冷冽,恍惚中带着点点温柔。
原来他看她时,是这样的吗?原来她要他看的美人,就是他吗?
钟五失笑,揽着她坐下,“来,跟我说说,这美人怎么个美法?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要怎么形容,江衔月不答。
钟五是长得俊,但她又不是因为他长得俊才嫁给他的,要是让他知道她不只喜欢他这个人,还喜欢他这张脸,恐怕以后更要戏弄她了。
钟五也不是非要她回答,他握着她的手,将靶镜移了个位置,映出江衔月的脸。
“现在我看出来了。大眼睛,小酒窝,脸圆圆的,眉弯弯的,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在丈夫眼里最好看。”
“你乱说什么,难道我在别人眼里,就青面獠牙,狰狞可怖吗?”
“那可不是。老话不是说了吗,‘情人眼里出西施’,别人觉得你美,只是欣赏你的面貌,可我觉得你美,不只是沉醉于你的面貌,痴迷于你的言谈行止,还喜欢你的脾气秉性,爱重你这个人。不信你看看,你在我眼里,是不是比在镜子里更美?”
钟五说着,就捧着江衔月的脸,眼神定定地让她看。
江衔月望进去,果然看见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却盈满了他整个目光。
她望得出神,钟五又问:“你刚刚还戏弄我,让我看美人,那你倒是说说,要让我看什么美人?是我眼前的美人?还是镜子里的美人?又或者是你心里的美人?”
江衔月但笑不语。她要他看的,自然是她眼前的美人啊,那不就是镜子里的美人,也是她眼里的美人和心里的美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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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胡闹一会儿,钟五又想起昨日里那桩事,“月儿,你真的不想我出去走这一趟?我也走一趟,给你弄些好东西回来,好不好?”
他知道她心里有自己,却也总会失落于自己无法给予她更多关于外物的欣喜。她如珠似宝,明达聪慧,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去陪衬。
昨天江旭提了这个事,江衔月就一直挂在心上,虽则已经跟钟五达成了共识,但她心里还是有隐忧。
有志气的人,哪个不向往远方呢?更何况钟五。这样少有的机会,他怎么会不动心。只是她作为妻子,自己的想法还是要让丈夫知晓的。
“这些外物,有没有都是一样过日子,我喜欢,是因为这是我哥的一片心意,要是你因为这个就去跋山涉水,要到千里之外去,那我还喜欢个什么?在我心里,送东西的人永远比送的东西重要。你看这帐子……”
她转过脸来,“上面的芙蓉花都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绣的,难道不绣就不能用了吗?”
昏暗灯光映着她雪白的脸,如满月的面容似乎也减了清辉,肩上只披着一件淡青色的薄衫,显露出的身形瘦削无比,令人心折,一如初见。
钟五觉得仿佛下一刻她就要消失,他拥着她,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切切道:“月儿,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说了。”
“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怕,可是又什么都不怕,无牵无挂的,我想着死了也不过化作一捧灰,还能去与我娘做伴。”
江衔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可是你救了我,我哥也回来了,我就想,活着真好。你要是真想去,我不拦你,只是你要好好的,到哪里都要给我来信,哪怕就是一句话,也要让我知道你在哪,是否平安。”
“月儿,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就守着你,一辈子守着你。”
钟五心中慌乱,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以往他不管做什么总是适可而止,从容不迫。可现在,他每每面对她,总是忍不住要往前进攻,好像只有逼得她无路可退,无话可说,才能证明她心里有他。
言语最能伤人,他的话已经无意间刺中了她的死穴,他不再说什么,轻轻亲吻她的脸颊,也认真反思自己过往的言行,是否真的做到了爱重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