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陪她回娘家,她和三奶奶她们闲聊时,大伯母说起村里张大安家,不知怎么就被钟五听去。
大安娘是个挑剔性子,人倒是好人,就是老爱挑儿媳妇儿的不是。
这张大安看着憨实,实则是个有主意的。绞尽脑汁在婆媳俩跟前帮着另一个做好人。
凡是到爹娘跟前卖好的事都是让媳妇儿去做,坏事则都往自己身上揽。在自家媳妇儿面前呢,一边帮着遮掩他娘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一边又宽慰妻子,说老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遇到什么大的矛盾,大安也能耐下心,一点一点给媳妇儿分析老娘的用心。
一回两回还不显眼,十回八回下来,大安娘再看见整天在自己面前献殷勤的儿媳妇,倒也不好说重话了。大安媳妇儿想起丈夫说的,婆婆年轻时候的不易,看见婆婆也总是敬着,婆媳两人的关系倒好起来了。
三奶奶也说起来江留青当年在程氏和江衔月奶奶跟前两头调停的事。
回来后,钟五就思索开了。从那以后,但凡遇到要给钟家爹娘送东西的事,就让江衔月去,要是请爹娘帮忙什么的,他就自己去。
江衔月起初还没看出来,送过几次东西之后,就回过味来。她心里既是欢喜,又是甜蜜的,偶尔还会觉得他这样的男人放在这样和睦的人家算是屈才,要是生在那些勾心斗角的人家,说不定还真有用武之地。
不过她也领他的好意,平日里对二老更加用心。
因着炸虎皮蛋要单占一个锅,江衔月干脆就趁着油锅多炸了些花生米、蚕豆、地蚕和辣椒酥等小食。
钟五特别喜欢这些口感酥脆、偏硬的吃食,江衔月时不时就会做一点,不仅嚼起来香,而且平日里随吃随拿,方面得很,既可以佐餐,也可以下酒。
她还摘了个茄子,切成片加鸡蛋和少许面粉搅拌均匀后微微炸了炸,再加几片番茄,用来打汤,出锅的时候只加些盐、芝麻油和小葱芫荽即可,酸鲜开胃,引人食欲。
江衔月送菜回来,钟五已经把饭菜汤都盛好,摆在榕树下的石桌上,正等着她吃饭。
一顿饭,两个菜,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钟五忙了一天,这会儿填饱肚子,坐在那消食,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江衔月炸的那些小食也都晾凉了,他拈了一个放嘴里嚼,又酥又脆,他干脆就去拿酒。
“你喝不喝?我拿黄酒出来?”
江衔月知道他应该是累得很,要喝酒解解乏,虽然不喜欢他喝酒,也不多说什么,只嗔道:“大夏天的,喝什么黄酒。之前泡的梅子酒应该行了,你开一坛看看,少少喝一点,歇一会儿就去洗漱啊。”
自己则去西边将小牛犊牵回来。下晌钟老金牵着牛犊去南河边放了一晌,回来就拴在西边的草地上,让它自己吃草,这样晚间就不用怎么喂。
钟五应了一声,果真去开了一坛梅子酒,他倒一杯出来,坐在榕树下的竹椅上慢悠悠的品。
江衔月牵了小牛犊回来拴好,钟五又添满酒,把杯子递给她,“这个不辣,酸甜清冽,尝尝,你肯定喜欢。”
江衔月抿一口,确实挺好喝的,味道清爽,果香浓郁,很适合夏天。
青梅酒后劲儿大,她也不多喝,又推回给钟五,“过会儿铁牛他们就过来了,今天给你放个假,你收拾完早点去歇着。”
钟五眯了眯眼,明明没醉,却像是被酒意沁了头,整个人都陷入微醺的状态,有些想将夕阳下的美人捉进怀里,陪他一起沉醉。
还不待他行动,钟宝儿和石蛋就过来了,铁蛋和铁牛也从自家屋子里跑出来。
“五婶婶,五婶婶,先生今天夸我了,他夸我背书背得好。”
铁牛像个小炮仗一样往江衔月怀里冲,坐在一边的钟五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后脖领。
“先生怎么夸你的?”
“先生夸我背书好呀。”
“你马上就六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以后要稳重,不可以横冲直撞,也不可以撒娇,知道吗?”
“我没有撒娇啊。”
铁牛不明所以,像只被翻盖的小乌龟一样扑腾着手脚。
钟五无语又无奈,这还不算撒娇,这小子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伸手稳住铁牛的肩膀,才慢慢松开揪着他衣服的手。
江衔月让他们坐下,将提前热在锅里的虎皮蛋和切好的猕猴桃端出来给他们吃,问道:“那你背了什么得了先生夸奖?”
“背的《三字经》。”铁牛一口吞下嘴里的猕猴桃,站起身来,握着拳头,声音朗朗地背起书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一直背到“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铁牛才停下,一边吃果子,一边道:“先生就让我们背到这儿,先生还夸哥哥,说哥哥学得好,不仅会背诵,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石蛋在一旁小小声道:“先生才没有夸铁牛背书好,先生是夸他背书好听,像唱歌一样有韵律。”
“你小子,还挺会断章取义啊。”
钟五戳戳铁牛鼓起来的脸颊,江衔月没忍住笑出声来。
铁牛不服气,“好听也是好啊,你都没有背呢。”
江衔月把石蛋搂到怀里,“石蛋是哪里不记得吗?”
“我只能背到亲师友,习礼仪那里。后面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才记不住的。”
“那也很厉害了。”江衔月赞了一句。
石蛋有些怯懦,但不说谎话,若是因着懂了文段的意思才会背诵,这样学起来,反倒扎实,不容易忘。
江衔月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将几人牵到固定座位上,道:“咱们今儿个不学新知识,只讲解你们遇到的问题,再教你们学一首词。你们先想一想,学习的时候遇到哪些问题,想好了,就举手问。”
铁牛还没思考,就率先举起手,“先生,五叔叔今天不上课吗?”
先前钟五得了江衔月准假,但他也不往屋里去,就斜倚在那儿看他们上课。冷不防被铁牛点名,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江衔月已经回答了,“你五叔叔今天请假。”
“那我们也可以请假吗?”
“可以呀,但要告诉我为什么请假,也要让你们爹娘知晓。”
院子里,大家也都吃完了饭,过来围观他们上课。
铁牛看自家爷奶都来了,悄咪咪告了钟五一状,“那五叔叔请假,爷奶知道吗?”
钟老金不由瞪了钟五一眼。
钟五本来昏昏欲睡,听见这话,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他起身,给自家爹娘让座,还照着铁牛的脑袋敲了一记,“等你娶了媳妇儿,就不用跟爹娘请假了。”
铁牛嘟嘟嘴,问起学问上的事来。
花了半个时辰回答了四个孩子的疑问,江衔月教他们学起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来。
这首词通俗易懂,而且都是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场景,给他们解释了一遍意思,孩子们很快就记住了,一个个念叨着回家了,还相约等旬休了要学着清平乐玩过家家。